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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穆斯一看见《晚报新闻》的头版标题,马上紧急刹车。

本杰明骑在前面,回头察看拉斯穆斯,大声提醒他,他们没有闲工夫耽搁了。但他发现拉斯穆斯不答话,就往回骑,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同一瞬间,当他瞥见那斗大的标题时,马上就明白了。

真是煞风景。他们今天玩得很快乐,这本应是美好的一天。

他真搞不懂这个该死的社会。

幸灾乐祸。秘而不宣却又显而易见的仇恨。

尤其是在这美好的夏日,蔚蓝的天空一望无际,属于盛夏的芬芳花香扑鼻而来。

晚报头条那斗大、黝黑的粗体字却向他们大声“吼”出这个事实。

这实在太明显、太蓄意,无法视而不见。

仇恨。

“我们的牧师表示:他们活该得艾滋病。这是报应!”

几分钟后,拉斯穆斯和本杰明冲进门,坐到保罗、拉许欧克与赛尔波旁边。

“很好,大家都到齐啦!”保罗郑重宣布,“只差莱恩了!”

剧场门窗紧闭。戏还没开演,但室内早已闷热得令人窒息。

大家吸入彼此呼出的空气,好像有人在咳嗽、清喉咙,还有人打喷嚏。

皮肤上,满是细细的汗珠。

整个表演厅座无虚席,每个人紧紧挨着旁人,依次而坐,连摆放手肘的空间都没有。几乎是手牵手、肩并肩,身体紧贴着其他人的身体。

坚硬的木质座椅使人难以久坐,已经有好几个人伸展腰背,想换个舒服一点的坐姿,可惜徒劳无功。

观众间不耐、嗡嗡作响的呢喃声渐渐停息下来,大家聚精会神地瞧着舞台。舞台的黑色木质地板看起来陈旧不堪,上面安放着另一个体积较小、纯手工打造的木质舞台。小舞台的帘幕尚未拉开。无论是受邀的观众,还是不请自来的观众,都是剧场常客,都知道契诃夫(2)的喜剧作品《海鸥》第一幕的重点,就在年轻的康士坦丁为爱人妮娜所写的舞台剧中。

拉许欧克喃喃抱怨着拉斯穆斯和本杰明迟到。本杰明低声道歉,表示他们只是在水里“泡了一下”。

“哟,你们把冬衣脱啦。”赛尔波耳语道,“今年第一次下水游泳?我们在芬兰都是这么说,‘把冬衣脱掉’。”

“是的,我们的确这样做了。”本杰明同样耳语回答道。

“你们讲什么悄悄话,大声讲嘛。”拉许欧克咯咯笑着。

“对了,刚说到莱恩,你们看过今天的《晚报新闻》没有?”

拉斯穆斯突然刻意抬高音量,把旁边其他人吓了一大跳。

“我们的牧师表示:他们活该得艾滋病。这是报应!”他挥舞着手中的晚报。

四下一片死寂。

牧师的话,在使人窒息的空气中回荡着。

他们活该得艾滋病。这是报应!

有人转过身来,瞪着他。

说不出那是什么眼神:是被吓到而想撇清,还是只是好奇?

拉斯穆斯对那人怒目回视,然后猛然用力摊开报纸,吼道:“通通给我听着!‘如果艾滋病是针对同性恋者,使他们生病,让他们觉醒、回头,那艾滋病不失为一项福音。’这个牧师叫本特·毕格森,来自哥特堡,41岁。这篇是他针对艾滋病写的辩论文章。听好了,他说:‘罹患艾滋病的同性恋者,如果能够彻底觉悟,了解到身为同性恋者是最大的罪过,那么我们可以这么说,艾滋病完成了一项使命,它传达了上帝的信息。虽然是疾病,但最终导致了善果。’”

拉斯穆斯愤怒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厅中回荡,就像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人。

拉许欧克脸色惨白,难以呼吸。

“这算哪门子牧师?这算什么……狗屁福音啊?”他愤懑不平,绝望地耳语。

拉斯穆斯继续朗诵牧师的“福音”。

“他说:‘宁愿病死,也比当同性恋者好得多。’”

观众中一个老先生探出头来,愤怒地对着拉斯穆斯喊叫:“够了,现在闭嘴行不行!大家挤在一起已经很不舒服了。”

拉斯穆斯全然不予理会,继续挑衅般地朗诵着,音调更高且更加尖厉。

“记者问他:‘如果你的儿子不巧是同性恋者,你还会这么说吗?’牧师回答:‘如果艾滋病是使他获得永生的唯一途径,我由衷希望他得艾滋病。这样总比他继续活着,继续当同性恋好得多。他要是继续活着当同性恋,就得不到永生了。’”

这时大厅灯光转暗,瞬间熄灭。拉斯穆斯来不及继续念下去。

有一两秒的时间,大厅一片漆黑。数道闪着黄光的探照灯悄然打开,用温暖柔和的光线照亮前方陈旧黑色地板的木质小舞台。舞台上,一对年轻男女正在对话。女孩身穿黑色洋装,观众都看得出来,他们微微颤抖着,显得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