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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远离桑拿浴场一步,他离“死同性恋”的大帽子就更远一步。

只要离开这个街角,什么事都像没发生过一样。

他是这么一个俊美、富有吸引力的年轻男性,谁会想到他竟自甘堕落到这种程度,无耻到和一个他甚至不知道姓名的陌生男子开房间。一夜情完了以后,他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有着无限新的可能。过去的一切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海鸥正尖声鸣叫着。对面街上,一位送报人推着满车的报纸。班特朝着欧登广场上停着的夜间公交车走去,经过一家已经歇业的烟草店与书报摊,昨天的报纸还没撤收。

上头正印着斗大的“同志黑死病”。他正快步走过,无暇多顾,这是他唯一来得及看懂的字。反正这跟他无关。可是不知怎的,还是觉得心头一紧。他不得不专心直视前方,要自己别去管报纸上写些什么。

没事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果什么都没发生过,就不会有什么可怕、无法想象、无法挽回的后果。

“睡吧,我的朋友,

“黑夜就要来临,

“让真爱守护你,

“安安静静地守护着你……”

玛格达莲娜一唱完,所有坐在长凳上的来宾再也忍不住,终于号啕大哭起来。也许大家等待着,大家真正需要的,就是这一刻……

……真正的解脱,让泪水溃堤,痛哭失声。

如此悲痛,如此无依无靠。

玛格达莲娜激动地颤抖着。她朝班特的母亲点头示意,随后走回座位,在她后面一排坐下。

牧师并不急着继续,她保持静默,让悲伤的群众尽情宣泄。随后,她用轻柔却情感浓厚的声音,温柔而坚决地将所有来宾带往葬礼的下一阶段。

“我们感谢班特的女朋友,为大家带来这首美丽的歌曲。”

保罗本来还安安静静,和同性恋朋友们坐在教堂中央某处,一听到这句话,背部顿时像触电般挺直,两眼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什么?”他愤懑地低声吼着,“这个臭牧师,她说什么?”

“女——朋——友!”拉斯穆斯耳语着,不住地摇头,“她说,那是他的女朋友!”

玛格达莲娜喘息着,几乎要病态地窃笑起来。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班特的母亲转过身来,害羞却带着鼓励意味地对她笑笑,手掌轻柔地搭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拍着。

她的班特,人总是这么好、这么可爱。他从不欺骗人,更不会背叛别人。大家都真心爱他,喜欢他。

她又转过身去,两眼定定直视着前方的棺木,她的爱子就躺在棺木里。

一阵悲哀无来由地袭来。她心想,自己简直完全不认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