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我该不该呢(第5/5页)

小库尔特首先发现了血。“他在流血,流血!”他叫着,把法因戈德先生从加利曾喊回来,把玛丽亚从祈祷中拽出来,甚至迫使一直坐在围墙上、冲着布勒森方向闲聊天的年轻俄国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吓人的情景。

老海兰德把铁锹插在沙土里,拿起十字镐,让我把后颈枕在蓝黑色的铁上。冰凉果真生效。鼻血见少。老海兰德又去铲土,坟边沙土已经不多,这时鼻血也完全止住了。但我仍旧在长个儿,征兆是我体内的嚓嚓声、沙沙声和劈啪声。

老海兰德修好了坟墓,从别人的坟上拔出一个长苔藓的、无铭文的木十字架,插在新坟丘上,大约在马策拉特的头和我的被埋的鼓之间。“完事啦!”这老头儿说着抱起不能走路的奥斯卡,背着他,领着其余的人以及背机关枪的年轻俄国人离开公墓,走过被碾倒的围墙,沿着坦克车辙,来到电车轨道上横卧着一辆坦克的地方,找到了那辆手推车。我回头朝萨斯佩公墓望去。玛丽亚拎着虎皮鹦鹉笼子,法因戈德先生扛着工具,小库尔特两手空空,两个俄国人头戴太小的船形帽,肩背太大的机关枪,海滩松树伛偻着。

从沙土地上了柏油路。坦克残骸上坐着舒格尔·莱奥。高空中,飞机从赫拉飞来,朝赫拉飞去。舒格尔·莱奥注意不让烧毁的T-34弄黑他的手套。太阳连同蓬松的小云朵落在索波特附近的塔山上。舒格尔·莱奥从坦克上滑下来,站直了身子。

见到舒格尔·莱奥,老海兰德乐了。他说:“谁还见到过第二个像你这样的人!人世在沉沦,唯独好格尔·莱奥安然无恙。”他兴致勃勃,腾出一只手,在黑上装上拍了拍,对法因戈德解释说:“这是我们的舒格尔·莱奥。他要怜悯我们,同我们握手。”

接着,莱奥摘下手套任其随风飘动。他照例流着口水,向在场的人表示了他的哀悼,随后问:“你们看到主了吗?你们看到主了吗?”谁也没有看到。玛丽亚把虎皮鹦鹉和笼子送给了莱奥,我不知是为了什么。

舒格尔·莱奥向奥斯卡走来,老海兰德已让他躺在了平板车上。莱奥的脸像是碎裂了。风吹鼓了他的衣服,两腿摆动着跳起舞来。“主啊,主啊!”他喊道,摇晃笼里的虎皮鹦鹉。“快来看天主呀,他在长个儿,看哪,他在长个儿!”

结果他连同鸟笼一起被抛到空中。他奔跑,飞翔,舞蹈,踉跄,跌倒,同吱吱叫的鸟一起逃跑,自己也变成了鸟,展翅,横越田野,朝里泽尔菲尔德方向飞去。我们听到他的喊声是穿过两挺机关枪的响声:“他在长个儿!他在长个儿!”两个年轻的俄国人不得不再装上子弹时,他还在喊叫:“他在长个儿!”甚至当机关枪再度响起,当奥斯卡从没有梯级的梯子上落进生长着、吸收着一切的昏厥状态之中时,我还听到这只鸟、这声音、这乌鸦——莱奥宣告:“他在长个儿,他在长个儿,他在长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