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贝布拉的前线剧团(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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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闪电姑娘,纳粹士兵用语,指通讯兵的女子助手。

这就是说,我是在最后一分钟到达布鲁恩斯赫弗尔路的下跨道附近的铁路路堤的。我并没有在附近的霍拉茨医生的诊所前停留。虽说我在思想里同护士英格道了别,向小锤路的面包师傅离所送去了问候,但这些都是边走边做的,唯独圣心教堂的大门止住了我行路匆匆,害得我差点儿来晚了。教堂大门紧锁。然而我能确切地想象出坐在童贞女马利亚左大腿上的赤身裸体的、粉红色的童子耶稣。她又在这儿了,这可怜的妈妈。她跪在忏悔室里,把殖民地商品店老板娘所有的罪孽灌进维恩克神甫的耳朵里去,如同她往常把糖灌进蓝色的一磅或半磅装口袋里去那样。奥斯卡则跪在左侧祭坛上,想把鼓塞给童子耶稣,可是这小家伙不敲鼓,没有向我显示奇迹。当时,奥斯卡发了誓,今天,奥斯卡在紧锁的教堂大门前再度发誓:我定要教会他敲鼓。不是今天就在明天!可是,我要去作长途旅行,便把誓言改为后天,接着转过身来把鼓手的背对着教堂的大门,坚信我不会失去耶稣,随后爬上下跨道旁边的铁路路堤,丢失了若干歌德和拉斯普庭的残篇,但仍把我的教育大全的大部分带上了路堤,带到了铁轨间。我踉踉跄跄地越过枕木和碎石,还走了一箭之遥,慌忙中险些把正等着我的贝布拉撞倒。天真黑呀!

“原来是我们的铁皮演奏家!”上尉兼音乐小丑喊道。我们相互提醒要多加小心,摸索着过了铁道、交轨点,在那些正在调轨的货车之间迷了路,最后找到了那列前线休假人员的列车,车上给贝布拉的前线剧团留了一节专用车厢。

奥斯卡过去乘过有轨电车,如今他也该乘乘火车了。贝布拉把我推上车厢时,正在做针线活的拉古娜抬起头来,莞尔一笑,微笑着吻我的脸颊。她一直在微笑,手指却不离开她的针线活,并向我介绍了前线剧团的两位团员:杂技演员菲利克斯和基蒂。蜂蜜般金黄头发的、皮肤有点发灰的基蒂不无吸引力,个子同那位夫人差不多。她说话略带萨克森口音,这更增添了她的魅力。杂技演员菲利克斯是剧团里个子最高的。他的身高总得有一百三十八厘米。这个可怜虫因为他引人注目的出格的身材而苦恼。九十四厘米的我的出现,更激发了他的变态心理。这位杂技演员的长相同一匹用高级饲料喂养的选拔出来的赛马有若干相似之处,因此,拉古娜开玩笑地称他“卡瓦洛”①或“菲利克斯·卡瓦洛”。杂技演员菲利克斯同贝布拉上尉一样也穿着军灰色制服,不过只佩着上士军衔标志。女士们也藏身在剪裁成旅行服装的军灰色衣料里,简直太不合身了。拉古娜手指下的针线活原来也是块军灰色布料,后来成了我的制服。布料是贝布拉和菲利克斯捐赠的,罗丝维塔和基蒂轮流缝制,剪去的军灰色布料越来越多,直到上装、裤子和军帽都合我的尺寸为止。在国防军的任何服装局里都不可能弄到适合奥斯卡穿的鞋子。我也乐得穿我自己的平民的系带靴,免得套上士兵的低统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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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意大利语,意思是“马”。

我的证件是伪造的。杂技演员菲利克斯在做这件精细的工作时证实自己是相当熟练的。我纯粹出于礼貌而未能提出抗议。伟大的梦游女让我冒充她的兄弟,当她的哥哥。具体地说是:奥斯卡奈洛·拉古娜,一九四二年十月二十一日生于热那亚。到今天为止,我用过各种各样的姓名。奥斯卡奈洛·拉古娜是其中之一,无疑不是最难听的。

我们出发了。火车驶经斯托尔普、什切青、柏林、汉诺威、科隆开往梅斯。柏林我一无所见。我们停留了五小时。自然正遇上空袭警报。我们躲进了托马斯地窖。前线休假人员像沙丁鱼似的卧倒在拱顶下面。宪兵队的人不准我们进去,这时传来了喧闹声。从东线来的几个士兵,看过剧团的演出,认识贝布拉和他的团员。他们鼓掌吹口哨,拉古娜也掷去了飞吻。他们要求我们演出,几分钟内就在这个从前是拱顶地窖啤酒馆的底部临时搭起了一个舞台似的东西。贝布拉难以拒绝,尤其是一位空军少校由衷地、以过分夸张的姿态请他演些拿手好戏给士兵们一饱眼福。奥斯卡将要在真正的剧团演出中首次登场。虽说我并非毫无准备就上台,在火车上,贝布拉同我一起多次排练过我的节目,这时我却怯场了,这使得拉古娜又有机可趁,抚摩我的手哄我。

士兵们热心透顶,他们刚把我们的演员包搬过来,菲利克斯和基蒂就开始了他们的杂技表演。这两个都是橡皮人,他们把自己的身体打成结,不断地从自己的身体里钻进去又钻出来,绕住自己的身体,取下身体上的一截,把他的给她,把她的给他,互相交换这一截身子或那一截身子,使拥挤着的、目瞪口呆的士兵们感受到剧烈的四肢疼痛和延续数日之久的肌肉酸痛。菲利克斯和基蒂还在打结和解结的时候,贝布拉扮着音乐小丑出场了。他在从满到空的酒瓶上奏出那些战争年头里最流行的曲子。他演奏了《埃里卡》和《妈妈齐,送我一匹小马》,又让《故乡,你的星》在瓶颈上响起并放出光芒。但这还不够激动人心,他便搬出他的老牌光辉乐曲,让《老虎吉米》在酒瓶丛中狂吼怒叫。这支乐曲不仅前线休假人员喜爱,连奥斯卡爱挑剔的耳朵也喜欢听。贝布拉演了几套魔术,虽然幼稚,然而照样受欢迎。之后,他宣布罗丝维塔·拉吉娜,伟大的梦游女,以及奥斯卡奈洛·拉古娜,杀玻璃的鼓手出场。观众的热情当真被他烧旺了,罗丝维塔和奥斯卡奈洛必定成功。我用急速轻敲的动作作为我们的表演的引子,用渐强的急速敲击为高潮的到来铺路,在表演结束时用大段艺术性强的敲击引出喝彩声。拉吉娜从观众堆里随便叫出一名士兵甚至军官,请年老皮厚的上士或腼腆狂妄的候补军官坐下,她便来看这一个或那一个的心,她还真能看透他们的心。除去她总能说对军人证上的各种日期以外,她还把上士和候补军官私生活中不可告人的事透露给观众。她在披露人家的隐私时讲得委婉动听,妙语连珠,末了,送给那些如观众所说被剥个精光的家伙每人一瓶啤酒,请受赏者把瓶子高高举起,让大家都能看清,随后给我,奥斯卡奈洛,打了个暗号:渐强地急速擂鼓,啤酒瓶应声裂成碎片。这对于我的声音来说如同儿戏,再难的任务也不在话下。剩下的是诡计多端的上士或乳臭未干的候补军官溅满啤酒、目瞪口呆的脸——接着爆发出喝彩声,经久不息的掌声,掺入这掌声之中的是对帝国首都的一次大轰炸的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