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特别新闻(第4/5页)

当时,马策拉特终于把我从他的背上摇晃下来,但为时已晚。他因此揍我。玛丽亚保卫奥斯卡,责备马策拉特没有成功,未能小心行事。马策拉特像个老年男人似的为自己辩护。他说,这是玛丽亚的过错,她本来该满足的,可她总是不过瘾。玛丽亚一听就哭了。她说,她可不能那么快,三下两个就完事,要是这样,他本该另找一个女人,她虽说自己没有经验,不过,她的姐姐在埃登饭店工作,古丝特是在行的,古丝特告诉过她,这么快是不行的,还要她留神,古丝特说过,就有这样的男人,他们只是为了把鼻涕甩出来就完事,他,马策拉特,准是这样的男人,她再也不干了,她呀,非要铃铛同时响不可。因此,他本该小心行事,不管怎样也得如此,就那么一点体贴他都不考虑。她说罢就哭了,还一直坐在沙发榻上。穿着内裤的马策拉特嚷嚷起来,说他不想再听这种哭哭啼啼的腔调;接着,他又觉得自己发火不对,又对玛丽亚动起手来,也就是说,他要伸手到她的裙子下面还光着的地方去抚摸,这一下可把玛丽亚给惹火了。

奥斯卡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副样子。她的脸上出现了红斑,灰眼睛也变得越来越暗了。她把马策拉特叫作脓包,马策拉特只好伸手去拿裤子,穿上,系好扣子。玛丽亚嚷道,他可以拍拍屁股走了,去找那些党支部头头,那帮人同他一样,也是脓包。马策拉特抓起上装,接着捏住门把,说,他现在要去换换胃口了,女人的麻烦事他受够了,如果她真是这样一个骚货,她本该去勾引外籍工人,勾引那个送啤酒的法国佬,他肯定要强得多。他,马策拉特,心目中的爱情不只是干这种龌龊事情,他现在要去玩施卡特牌了,干这种事情,他心里有底。

于是,起居室里只剩下我和玛丽亚两人了。她不再哭泣,沉思着穿衣,吹几声口哨,穿好内裤。她花了不少时间去抚平方才在沙发榻上受了罪的裙子。接着,她打开收音机,当报告魏克塞尔河和诺加特河的水位时,她专心地听着,当报告完下莫特劳河的水位后,预告播放华尔兹而音乐也开始了时,她突然又脱掉内裤,走进厨房。我听到她拿盆、放水和煤气咝咝的声响,我猜想,玛丽亚准是打定主意要洗个澡了。

为了避免去作这种有点难堪的想象,奥斯卡集中心思去听华尔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甚至跟着施特劳斯①的音乐敲了几小节的鼓,觉得挺有意思。接着,由广播大楼播放的华尔兹音乐突然中断,开始报告特别新闻。奥斯卡猜想是关于大西洋战事的消息,而且果然猜中了。多艘潜艇在爱尔兰以西击沉七八艘船,总计若干千吨位。此外,另有潜艇在大西洋击穿了几乎是同样多吨位的船只的船底。海军上尉谢普克——也可能是海军上尉克雷特施马尔——反正是这两个中间的一个或者是第三个著名海军上尉指挥的潜艇干得尤其出色,它击沉的吨位数最多,此外还包括或者外加一艘英国的XY级驱逐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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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约翰·施特劳斯(1825~1899),奥地利作曲家,人称“圆舞曲之王”。

我跟着特别新闻后播放的英国歌曲在我的鼓上敲起变奏来,差点把那支歌曲变成了一支华尔兹。这时,玛丽亚臂上搭着一条毛巾走进了起居室。她压低声音说:“听见了没有,小奥斯卡,又有一条特别新闻!要是他们这样干下去的话……”她没有告诉奥斯卡要是这样干下去的话会怎么样,便坐到了一张椅子上,通常马策拉特总把他的上装搭在这张椅子的扶手上。玛丽亚把湿毛巾拧成香肠状,跟着那首英国歌曲相当响地而且正确地吹起了口哨。收音机里的歌声停止以后,她还重复吹了一遍那支歌曲的结尾,那不朽的华尔兹刚响起,她就关掉了碗橱上的收音机。她把香肠状的毛巾放在桌上,坐下来,把两只小手搁在大腿上。

这时,我家的起居室变得非常寂静,只有落地钟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大。玛丽亚似乎在考虑把收音机重新打开是不是更好些。但她接着却拿定了另一个主意。她把额头贴到桌面上的毛巾香肠上,两臂沿膝垂向地毯,默默地、有规律地、一阵阵地哭泣。

奥斯卡心里琢磨,玛丽亚是不是害羞了,因为我在这种难堪的场合下给她来了个突然袭击。我打定主意要让她高兴起来,便溜出起居室,走进昏黑的店铺,在小盒布丁和胶水纸旁边找到了一个小口袋,又在半明半暗的过道里看清这是一小包车叶草汽水粉。奥斯卡对自己摸到的东西很高兴,因为在各种香味中间玛丽亚最喜爱车叶草味。

我走进起居室时,玛丽亚的右脸还枕在拧成香肠状的毛巾上。她的双臂还像方才似的在两腿之间摇摆,不知往哪儿搁才好。奥斯卡从左边走近她时,发现她两眼紧闭,并没有眼泪,便觉得挺失望。我耐心地等着,直到她的眼皮连同有点粘在一起的睫毛一道抬起时,便把小纸袋递给她。可是,她没有注意到这车叶草,她对这小纸袋和奥斯卡就像视而不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