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6/10页)

她的一个发现解释了她的食品袋的失踪——她洗净叠好放在皮包里、去集市时带的那个二十磅盐袋子。她在“甜甜”房间的暖气片后面找到它的时候,里面装满了没盖邮戳的邮件。她翻看的时候,第一个冲动就是把它们重新叠好、封好,赶紧投进信箱。可到头来,她却一封一封地读了起来,包括“甜甜”还没费心撕开的那些信。除了辨认签名还有点乐趣,读信最后变得索然寡味。

亲爱的海伦·摩尔:问候海伦的健康;就写信者自己的健康作答复。天气。骗人。保证。爱。然后是签名,就好像海伦信收得太多,那么多的亲戚朋友她都想不起来了似的,用斜体字把她或他本人的名字签得老大:你忠实的姐姐,某某太太;或者是,爱你的父亲L.汉德森·伍德沃德,于纽约。

其中有几封信需要玛尔芳来做点什么。一个职业学校的学生给一所法律函授学校寄了一套申请表,信中附了需缴纳的一块钱,现在却不见了。玛尔芳没有多余的一块钱给丽拉·斯宾塞交入学金,可她却担心那个姑娘要是没当成律师,这辈子只能系着围裙打工了。于是她动手往信里加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我眼下没有一块钱,不过一旦得知您已收到这份申请表并且同意接收我,我就会有钱缴付,如果到那时候您告知我您还没有收到而且真的需要。”

她读到温瑟姆·克拉克寄往巴拿马的信时感到很难过,这个女人向她那在运河区(即巴拿马运河区。)工作的丈夫抱怨他给她寄的钱微不足道、不够花——钱少得可怜,她只好放弃她的工作,带着孩子回巴巴多斯(加勒比海一个岛国。)去。玛尔芳能感觉到生活之墙向着那个女人的手掌压将下来;感觉到她双手乱敲一气敲得生疼;她的身躯叫那一窝小孩子给拽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写道,“我做什么都没用。姨妈对什么事都大吵大闹。我受不了啦。孩子们也像我一样难受。你寄来的钱不够我们花的。我们在这儿都快淹死了,还不如回老家淹死好,那是你母亲、我母亲和大树的故乡。”

哦,玛尔芳想,她在梦想巴巴多斯的大树吗?比公园里的那些还大吗?那肯定是丛林了。

温瑟姆说:“很难过你的好朋友在大火里烧死了,为他也为你祈祷,怎么白人一在哪儿干大事,哪儿就有这么多黑人死去呢?我猜你会想这不是大人提的问题。你有什么别的东西就随便寄点到温得厄姆路来吧,从现在起再发两回工资我和宝宝们就搬走了。桑尼说他有擦皮鞋挣的钱作他自己的路费,所以什么都别担心,好好保重吧。你最亲爱的妻子温瑟姆·克拉克太太。”

玛尔芳不认识埃治库姆大道三百号街区的温瑟姆或其他什么人,尽管那里有一栋楼里住满了有钱的西印度群岛人,他们不跟人往来,从他们窗口飘出的佐料味她也闻不出是什么。现在的问题是得让温瑟姆要动身的消息赶紧传到巴拿马,两次工资早就发过了,可别让更多的现金汇到埃治库姆,让那个姨妈拿着;谁知道呢,如果她真像温瑟姆说的那样可恶(偷偷往孩子们的牛奶里掺水,因为那五岁的孩子不会使又烫又沉的烙铁就打他),她就会把钱私吞了。玛尔芳仔细地把这封信重新封好,心想,她要再加上一枚一分钱的邮票,说不定会帮它快一点到巴拿马呢。

只有一封信让她为难,而且很怀疑那个写下这种话的女人,更别提去做她已做下、许愿还要做的那些事了。信的作者和她的情人住在同一栋楼里。玛尔芳不知道她干吗要浪费三分钱邮票,难道就为了找个乐子,让政府部门在帮她传递着激情吗?玛尔芳冒着汗,轻轻地喘着气,强迫自己读了好几遍。问题是是否要给M.圣人先生(信封上就是这么称呼的,在信笺上他被称作“爹爹”)寄去“你永远的热蒸汽”写的这封信。信写下后已过了一个月,“蒸汽”也许在寻思自己是不是走得太远了。要么,这一个月里“圣人爹爹”和“蒸汽”又干下了不少那种黏黏糊糊的下作事?最后她决定把那封信寄出去,附上她自己的一张纸条——劝这个“爹爹”多加小心,而且让他注意看看从《机会杂志》剪下的一篇文章。

她正准备着这则匿名建议的时候,乔·特雷斯敲响了她的门。

“你好吗,玛尔芳?”

“没什么可抱怨的。你呢?”

“我能进来吗?想求你一件事。”他露出乡下人那种轻松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