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第2/3页)

“你说‘飞走’,意思是跑掉了,是吧?逃跑了?”

“不,我说的就是飞行。哦,这说法当然很荒唐,你知道,不过根据那故事,他不是跑掉了。他是飞走的。他飞。你知道,像鸟那样飞。有一天就这么在地里站着,朝一个山头跑去,在那儿转了几圈,就离开地面飞到空中了。一直向他来的地方飞回去了。在那边的山谷里有一块两头尖的大石头就是用他的名字命名的。他这一飞走简直杀死了他妻子。人们说她一连几天大声尖叫着。离这里不远有一条深谷,他们管它叫‘莱娜峡谷’,有时候你可以在那里听到刮风形成的有趣的声音。人们说那是那女人,所罗门的妻子,在哭泣。她的名字就叫莱娜。他们说她喊啊叫的,完全失去了理智。这样的女人现在很难听说了,过去可是多得很呢——那是一种离开某一个男人就无法生活的女人。要是那男人一走,她们会失去理智,或者死掉或者怎么样。我想这就是爱吧。不过我始终认为那是由她们自己照看孩子的一种尝试,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她就这样滔滔不绝地谈着,其中有闲聊、有故事、有传说、有思考,而奶娃则靠在椅背上倾听着。他的思绪有时赶在她前面,有时落在她后面,有时和她讲的内容刚好合拍;一点一点地,随着她的叙述和他的了解及猜测,他把事情原原本本连贯起来了。

兴原来说她打算到一所教友派信徒学校,但却和吉克乘上他那满载被解放的黑奴的大车到波士顿或是什么地方去了。同车的人沿路下去。后来驾车的吉克拐错了一个弯,因为他不识字,结果就在宾夕法尼亚落脚安家了。

“这地方的小孩玩着一种游戏。他们在游戏中唱道:‘吉克是所罗门的独子。’独子。”他望着她,希望她对他打断她的话并不介意。

“嗯,他们唱得不对。他并不是独子。还有二十个哥哥呢。不过他是所罗门唯一想随身带走的儿子。也许歌词真正的意思是这个。他带着他起飞了,可后来把他掉在大房子的门廊附近了。海迪就是在那里发现他的。那时她经常在那儿出入,帮人做肥皂和蜡烛。她不是奴隶,但她一年之中总有某些时间在那所大房子里帮佣。一天她正在熔化牛脂,抬头一看,刚好瞅见那人抱着一个婴儿飞向山脊。他掠过一棵树时离得太近,孩子从手臂中滑脱了,穿过树枝落到了地上。幸亏有树枝挡了几下,婴儿只是摔晕了而没有摔死。海迪跑过去抱起了他。我刚才讲了,她没有男孩,只有一个小女孩,而这个小男孩简直是从天上降到她怀里的。她从来没给这男孩起别的名字,她没敢那样做。她发现这婴儿是莱娜的,可是莱娜已经神志不清了。海迪住的地方离所罗门和别人干活儿的田地挺远。她还尽力让自己的小女孩也远离那地方。你可以想象当这两个孩子跑走时她心里是什么滋味。她身边只剩下我父亲了。”

“吉克在离开这个州时有没有去释奴局登记呢?”

“大家都去过。就是说,所有当过奴隶的人都去登记了。不管他们离不离开这个州。不过我们从来没当过奴隶,所以——”

“你跟我讲过这个了。吉克的哥哥们有人也去登记过吗?”

“我说不上。这事情很有些年头了,很久以前了。那时候日子不好啊。那时候谁要弄清别人是谁,可太不容易了。”

“你已经给了我很多帮助,勃德小姐。我着实感谢。”他当时想问一下她有没有相册。他想看一看兴、克洛威尔,甚至海迪。但他决定不问了。她可能要开口问他问题,而他却不想以一个和吉克一样黑的新找到的亲戚的身份来打扰她。

“看来,那不是你要找的那女人吧,是吗?派拉特?”

“不是,”他说,“不可能是。”他表示要告辞,这时想起了他的表。

“顺便问一声,我上次把表忘在这儿了吧?我想取走。”

“表?”

“对。你的朋友想看看。朗小姐。我递给了她,可我忘了——”奶娃收住了话头。苏珊·勃德大声笑了起来。

“好啦,你可以跟你的表说再见了,麦肯先生。格蕾斯会到全县各处去吃饭,大谈你给了她那块表。”

“什么?”

“嗯,你知道。她倒毫无恶意,只是这地方太平静了。我们很少有客人来访,尤其少见戴着金表、有北方口音的年轻男人。我来替你要回来吧。”

“算啦,别费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