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13/15页)
“不,我能理解。你知道我以前经常打猎。还在我是个孩子的时候,在老家——”
“哦,废话,我们是不是要再听一遍关于阿拉巴马州的故事?”
“不是在阿拉巴马州,是在佛罗里达州。”
“管他什么地方。”
“好好听着,奶娃。听我说。我以前经常打猎,从我刚刚会走路和能够打猎时候起。人人都说我天生是个猎人。我像猫一样,什么都能听到,都能闻到,都能看到。你懂我的意思吗?天生如此。而且我从不害怕——不怕黑暗,不怕影子,也不怕任何有趣的声响,从来不怕杀戮。我可以杀任何东西,兔子、鸟、蛇、松鼠、鹿。那时候我可小哪。我不拿这当回事。冲着什么我都会开枪。大人都拿这事取笑。说我是个天生的猎人。在我跟祖母搬到这地方来之后,我唯一留恋南方的事就是打猎。所以,当祖母送我们这些孩子在夏天回南方老家时,我一心想的就是再去打猎。大人们把我们送到汽车上挨个坐好,我们就和祖母的姐妹,佛罗伦丝姨婆一起过夏天。我一到那儿就去找我的叔叔、舅舅,一块儿去树林子。有那么一个夏天,我猜那会儿我十岁或十一岁的样子,我们一起出发,而我却独自走开了。我以为我看到鹿的踪迹了。那不是捕鹿的季节,可我根本不在乎。要是发现了一只,我就要下手杀掉它。我没看错,那真是一只鹿,可是脚印挺怪,不是我原来想的分得挺开的那样,不过确实还是一只鹿。你知道,鹿都是后脚踩着前脚印走的。要是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会以为那是个两脚动物蹦着走呢!不管怎么说吧,我站在脚印上,后来看到一片丛林。光线挺好,突然我看到树枝间露出了臀尾。我第一枪就撂倒了它,第二枪就结果了它。我是想跟你说,我当时感到挺不错的,我想象着叔叔、舅舅们看我打了一只什么。可是等我走近一看——我还是慢慢走过去的,心想也许还要再补一枪——原来是一只母鹿。不是只小鹿,是只老鹿,反正是母鹿。我感到……挺不自在。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杀了一只母鹿。是一只母鹿啊,伙计。”
奶娃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吉他,似乎是竭力使自己样子冷静些。
“所以我理解,在你看到你父亲打你母亲时你的心情,就像看到那只母鹿一样。一个男子汉是不该这么下手的。你不由自主地就这么想了。”奶娃点了点头,不过,很明显,对吉他来讲,他怎么说都没什么不同。奶娃可能根本不知道母鹿是什么样子,再说,母鹿也不是他母亲。吉他用指头沿着自己的杯口转来转去。
“她怎么惹他了,小奶?”
“根本没惹他,只是微微一笑。他不喜欢看她笑。”
“你让人听不明白。说清楚些,讲慢点。你知道你控制不了喝酒。”
“我控制不了喝酒?这话怎么讲?”
“劳驾,给自己倒吧。”
“我在跟你说正经的,而你却讲些废话,吉他。”
“我听着呢。”
“我在说呢。”
“是啊,你是在说,可你说些什么呢?你爸爸因为你妈妈冲他笑就给了她一下。你又给了他一下,因为他打了她。瞧,是不是你们一家人就是这么着在家里过了一个晚上,还是你打算再说些什么呢?”
“事后又来找我谈了。”
“谁?”
“我的老头子。”
“他说些什么呢?”
“他说我得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得了解全部事实。”
“说下去。”
“他曾经打算过买进艾利·拉卡瓦纳的地,可是我母亲没让他买。”
“哦,是这么回事?也许她该打。”
“这事很可笑,伙计。”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笑呢?”
“我笑了,在内心里笑的。”
“小奶?”
“嗯?”
“你爹打了你妈耳光,对吧?”
“对,对。”
“你又揍了他,对吧?”
“对。”
“没人夸你干得好,对吧?”
“嘿,吉他。你算又说对了。”
“你母亲、你两个姐姐,还有你爹,谁都没有夸你一句。”
“一句没夸。是这么回事。”
“于是他就冲着你大喊大叫了。”
“是。啊,不,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