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只剩两天了

米莉安醒了过来。

当她在那棵罗望子树上被倒吊着摇来晃去的时候,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那是一个刺耳如哨般的声音——仿佛风从破碎的旧窗户穿过的声音。她的鼻子被堵住了,她的鼻窦疼痛不已,睁开眼睛都酸楚苦涩,十分艰难。

她浑身上下都疼痛难耐。

终于,日历翻了一页,从她的有利位置可以看到太阳消失于地平线之下,如同一个灯泡从它的固定装置呈慢动作下落。不久之后,空气变得炎热,阳光的亲吻从心旷神怡变成了百般折磨。

当太阳照亮世界的那一刻,她看见了——在海岸线的尽头,万物之中,有一艘潜艇。不是一艘真的潜艇,而是那种巨大的核海军潜艇。但是却很小,比一艘划艇要大一些,却也没有大太多。那艘毒品潜水艇被漆成了蓝色迷彩。

前面被撕裂开了。

一只鲜红的死人手搁在那撕裂的金属上面,被苍蝇围绕。一个运输者。啪啪说过有一个哥伦比亚人失踪了。

我要下去。

阿什利会杀死加比的。

加比甚至可能已经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几乎使她的脑子再一次变得一片漆黑,悲伤和恐惧的热潮如此强烈。这并不是因为她爱上了加比。她不太确定她们之间发生的事情,除了两个人碰到了一起,然后又分开了,以外还有别的什么。不过那真是非常美好的一段时光,加比人很好,她值得去享受的美好人生远比米莉安给她带来的灾难要好得多。

米莉安给她带去的只是无尽的痛苦。

疼痛席卷了她的全身,如襁褓一般包裹住了她的整个身体:给惹人讨厌的婴儿准备的一张荨麻毯子。她的脸重重地下垂,她的腰部酸楚疼痛,她的脚踝感觉就像是一根从中部折断了的牙签。每当她试图移动的时候,插在大腿上的那把刀就又给她增加了一阵刺痛感。如果她的腿的其余部分没有麻木无力的话,她可能会感觉得到新鲜血液涓涓流淌。

刀。

她必须拿到那把刀。

这样她便可以把绳子砍断,放自己下去了。

她弯下了腰——

她的整个身体都如同一盘滚烫疼痛的粉末。米莉安大声呼喊,她想保持身体放松。

再一次。再试一次。

再一次用力弯腰,这一次,更多的痛苦几乎让她崩溃——如同一个小池塘里的一块大石头,一列开进幼儿园的火车,一架撞进双塔式建筑的747波音飞机。然而这一次,她够到了,抓住了她自己的牛仔裤。这样她便得到了固定,让她可以保持身体弯曲。

血液在她的体内流动,一下涌向这边,一下涌到那边,填补着它刚刚逃窜的空间,离开它刚刚汇集的空间。她的肌肉开始尖叫,她的皮肤仿佛被安全别针戳穿那样刺痛难忍。

继续啊,移动啊,你这个狡猾的小贱人。

她让自己更进了一步,手沿着她的大腿后侧滑动。她用她的无名指指尖碰到了刀柄,这就像在推一根车载天线一样,一阵新的疼痛如电流般穿过了她的身体。她心想,这就如同飞快地把一个创可贴从皮肤上撕扯下来。她用手指抓住了那把刀,用力一扳,鲜血飞溅——

而她的手指都已全部麻木了——

血汇聚成很多的润滑油——

刀从她的手中掉落到地上。

刀刃插入了土地。

她告诉自己不要哭泣,尽全力不去尖叫。

米莉安伸手去拿那把刀。

太远了。

我去。我去!

有那么一会儿,她停止了挣扎。她想要告诉自己不要哭,却为时已晚,眼泪如洪水般汹涌喷薄,洒满了她的额头,浸湿了她的头发。乏力无助、微薄无力。小女生才会哭呢,她心里这样想着。你已经不是小女生了。你是一个坏女人。你是一个猎人,一个杀手。你是河流分流器。你是命运的敌人。

不过,眼泪还是滚滚而来。

直到一个影子落在了她的面前。

路易斯。

他找到了她。

他到这儿来拯救她。

当然是这样的。他总是这样,他总是站在她与死亡之间的那个人——那个让她保持清醒、保持平衡的人——这个意识如浪潮一般朝着她的海岸汹涌而来:我需要路易斯拯救我出去。如果他当时在我身边,我就永远不会杀了费城的那个男孩。她抱住了他的胳膊,他让她不要出声,并告诉她,一切都会没事的,然后她说,“噢,上帝啊,路易斯,请帮帮我吧——”她伸出手,他也把手伸了过来,他那宽厚的大手搂住她胳膊的上臂,那双大手的力量本可以把她的双臂挤断,拧下来,而他只是温柔地放在她的肌肤之上,像往常一样。

“我做了一个关于你的梦。”他说,“所以我就来了。”

然而接着,她看到了什么东西在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