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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米姬不让爸爸继续往下说,而是直接问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来过这里?”

电话线的另一端很长时间没有声音,露米姬怀疑电话挂断了。

“实话实说,我当时心里很难过,神情有点儿恍惚,我不喜欢回忆那段往事。我真的记不清了。”爸爸压低了嗓音说。

你是在这里有了你的大女儿,难道你不记得了吗?露米姬真想对着电话大声喊道。

“情况就是这样……所以我没有告诉你,因为没有什么要说的。”

露米姬生气地盯着前方。怎么,没有什么要说的?一个大活人,我唯一的姐姐,没有什么要说的,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

“噢,就是为了这事儿我今天早些时候给你打了个电话。”露米姬说,“我没有别的事。”

“你那里一切都好吗?钱够不够?招待所怎么样?”爸爸又回到了原来做父亲的口气,听起来很忧虑但又有点儿疏远。

“很好,很好,一切都好。再过一两天我就要回家了。”

很可能带着一个姐姐一起回来。露米姬心里想加上这句话。到时候爸爸就该重新考虑一下,“没有什么要说的”究竟包括什么内容了。

露米姬常常想到他们家实际上是在表演不同的家庭角色。母亲演母亲的角色,父亲演父亲的角色,露米姬演他们女儿的角色。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像在舞台上表演那样,好像他们总是在镜头前面。她很久以来一直就认为所有家庭都是这样的,但是有个时候,大约不到十岁的时候,她就开始观察别的家庭。当她看见父亲和母亲带着孩子出现在比如商场、公园,或者亲友聚会上时,她就开始注意他们的活动。她发现他们的举动都很不一样。他们争吵、嘻笑,他们人在哪里心也在哪里。但在露米姬家里不是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他们只说他们认为符合他们家庭角色的东西。

这使得家里的气氛变得怪里怪气的,不可能进行真正的交谈。从原则上讲,父亲是个商人,母亲是图书馆资料员,他们扮演自己的角色很出色,但他们仍然好像说着别人写下来的东西。他们不是完整的、活生生的人,而是皮影。露米姬不知道怎样才能看到皮影后面真正的人。

透过绿色的三叉树叶,露米姬看见她对面墓碑上刻着的名字,第一个字母是F。露米姬决定再仔细看一看这一块墓碑。最后这一块。露米姬站了起来,走到墓碑跟前,开始用手把缠绕在文字前面的,极其顽强的常青藤拨在一边。法兰兹。法兰兹·哈弗尔。另一个名字,玛丽亚·哈芙洛娃。露米姬的心开始怦怦地跳动。年份也相符。

“有什么事,你就来电话。”爸爸叮嘱说。

“好吧,再见!”

露米姬知道她是像个脾气倔强的十余岁少年那样把电话挂断的,可是就在此时她需要专注于她面前的那块墓碑。墓碑上还有第三个名字。露米姬把常青藤拨开时,她的手在颤抖。

克劳斯·哈弗尔。生于1940年,死于1952年。

露米姬盯着这些数字看了一会儿,她那疼痛的脑袋才同意告诉她年份里有些奇怪的东西。克劳斯·哈弗尔是在十二岁时死的。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是亚当·哈弗尔的父亲。虽然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不可能的概率很大,所以露米姬可以发誓亚当对泽兰佳撒了谎。露米姬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咔嚓一声给墓碑照了一张相。她要把照片拿给泽兰佳看。到那时泽兰佳也许会相信,“家庭”,特别是他们的“父亲”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清白。

当她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时,她的鼻孔闻到了一股味儿,这味儿曾经要把她的头疼变成偏头疼,这是刺鼻的须后水加上汗臭的味儿。跟她前天晚上闻到的是一样的味儿。

露米姬一秒钟也不浪费,撒腿就跑,沉重的脚步声紧跟在她的后面。

露米姬拼命往前奔跑,追杀她的人紧跟其后,这时墓园沙石路上的沙粒在她的跑鞋下咔嚓咔嚓作响。

请你们现在保护我,她心里祈求那些垂头丧气的护卫神像,而这些雕像以毫无表情的眼光看着露米姬奔跑。展开你们的翅膀,掀起一场暴风雨,让它把敌人统统刮倒。

空中的热气寸步不让。

追杀她的人跑得很快。很明显,他要比露米姬休息得好,水也比她喝得多。露米姬只睡了几个小时,更不用说在大热天走了那么多路。虽然她以为汗已经干了,可她的皮肤仍然冒出了汗珠。

露米姬从墓园大门冲了出去。旁边就是地铁站。她很快做出决定,冲进了地铁站的楼梯。在杀手紧随其后的情况下她冲进地铁站也许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她估计地铁站很可能有警卫,在拥挤的车站里杀手可能不敢对她怎么样。从楼梯传来的沉重的脚步声说明杀手并没有就此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