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9日 星期日 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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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不停地掉在石头路上。超市给的薄薄的购物袋里很明显有个窟窿或者裂口,水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露米姬把湿淋淋的,泡在水里的衣服塞进了购物袋,把别的行李塞进了背包。她只花了五分钟时间收拾行李。现在她站在街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可以想办法另找一个便宜的招待所,但夜里这个时候她能走进去吗?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她想从一个招待所跑到另一个招待所,希望找到一个空房问,但她并不喜欢这样做。她想用手机或者到网吧去网上搜索可靠的住所,可她也不喜欢这样做。

露米姬突然感到疲倦。她想给家里打电话,问爸爸妈妈能不能给她买一张回程机票,如果有航班的话,最好给她买当晚的机票。她知道她不会这样做,因为这将意味着剥夺她最后剩下的一丁点儿独立性,她就会变成一个没有任何自主能力的孩子,一个孤独无助的孩子。

就在此时,露米姬身上的一部分想成为一个无助的孩子,让爸爸妈妈帮助她返回芬兰,她只要跳上出租车,驶向机场,乘飞机回家。忘掉布拉格,忘掉泽兰佳,忘掉有个生人曾经闯入她的房间寻找她,忘掉吉利·哈赛克和他对她说的一切。

哦,吉利!

露米姬把正在滴水的短裤从购物袋里拿了出来,把手伸进裤子左边的口袋。他的名片就在那里,虽然已经搓坏了,但手机号还能看得出来。谢天谢地!

“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什么时候,有什么事就打电话。”

吉利就是这样说的。很难说他真正是这个意思,但露米姬觉得她现在没有很多选择的余地。回家并不是她当前准备干的事。这是放弃。露米姬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再说,如果她放弃,这就意味着爸爸妈妈会问许多问题,而她是不愿意被讯问的,因为她回答不了他们的问题。

露米姬用手指点击了吉利的电话号码。她希望他那里不要有睡眼惺忪的女朋友,因为这种人回话时会发脾气。根据早些时候他们见面的情况,露米姬觉得吉利还是个光棍儿,但她的判断也可能是错的。光棍儿也不一定总是独自一人过夜。

三次铃响后男子拿起了手机。

“我是露米姬·安德森。”露米姬说。

不过她必须停一下,她该如何用英语来表达她的意思呢?因为“Can I spend the night with you?(英语:我能跟你一起度过这个夜晚吗?)”这样问会引起他的误解。

露米姬往吉利·哈赛克的住所走的时候,她脑子里还在回忆那天晚上他们见面时的情况。吉利把她带到一家人气较旺的咖啡馆,请她喝可口可乐。然后吉利要求她把有关她自己以及她知道的有关雅洛,特别是他死亡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告诉他。露米姬尽量模模糊糊地跟他说,她是从芬兰来的普通游客,她完全是偶然认识一个名叫泽兰佳的女子。泽兰佳认为她们是同父异母姐妹这一点露米姬只字未提。她觉得这跟吉利没有关系,至少现阶段这跟他没有关系。露米姬对吉利是一无所知。她不知道她能不能信任他。

露米姬解释说她只是向雅洛瞟了一眼,她是碰巧到当时吉利正在采访他的那家咖啡馆的,后来泽兰佳告诉她说雅洛死了,于是她开始怀疑这起事故是否真的是巧合。

“我觉得,作为一个完全碰巧卷入这件事的女孩,你好像真的不太相信偶然的东西。”吉利评论说。

露米姬一声不吭。吉利把自己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完后说:

“你是对的。我几乎可以肯定雅洛之死不是巧合,也不是意外事故。”

这人用目光把露米姬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很明显他是在考虑他能不能信任露米姬。露米姬觉得她在他的眼中是一个衣衫不整的女背包客,说的东西听起来怪怪的,她是突然闯入他的工作单位。第一个出现在你脑海里的人不一定就是你可以信任的。然而,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情况的确是相当奇特。露米姬是凭借很细小的线索找到吉利的,这一点明显地影响了吉利。

因此吉利决定相信露米姬。

“你对白色家庭到底知道多少呢?”吉利问道。

白色家庭。露米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泽兰佳只是谈到“家庭”。吉利然后告诉她说这是个邪教,他调查这个组织的活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露米姬真想用脑袋去撞咖啡馆的桌子。她怎么会这样愚蠢呢?从泽兰佳所说和所做的所有希奇古怪的事情中她为什么猜不出来呢?现在吉利说了,事情当然就很清楚了。

“很明显,他们认为他们是直接跟耶稣连在一起的。所有邪教成员也是互相连在一起的。他们不仅在精神上是一家人,而且在血统上也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