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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高大约一米八〇。很深的棕褐色头发,差不多是黑色。棕褐色眼睛。身上穿着稍微穿旧了的淡色牛仔裤,看起来就像那种见过世面的裤子,人们一看就知道这种裤子很贵,从销售的一刻起,这种裤子就很贵。淡色衬衫,是不是格子花的?也许是条纹的,这一点露米姬不能肯定。年龄大约在二十二岁到三十岁之间。这种既是少年又是成年的男子,他们的年龄就很难说。

露米姬坐在河边慢慢地啃一条法式奶酪面包棒,同时她尽量想回忆得准确一些。她知道这样做还不够。根据这些信息她不可能在这样一座大城市里找到采访雅洛的人。

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男子被汽车轧死了。这本来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不过这跟她还是有关系的,因为如果雅洛之死不是意外的话,那么很可能泽兰佳在某种程度上也处于危险之中。而泽兰佳可能是她的姐姐。

露米姬对泽兰佳只字未提她今天早些时候见到雅洛,在她看来,当时好像在进行采访。在这个阶段泽兰佳最好还是不要知道这事儿。在她身上激起额外的恐惧是不必要的,也就是说露米姬知道泽兰佳已经非常害怕了。她们只聊了不到半个小时,然后泽兰佳就得走了。在这半个小时里,大部分时间是用来竭力安慰哭哭啼啼的泽兰佳,泽兰佳只是重复说,有时完全不合逻辑地说,雅洛本来是不应该死的,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关系,不管怎样,一切都不顺心。除此之外,露米姬从她嘴里没有得到什么比较符合情理的东西。

泽兰佳说她的家庭没有很好地欢迎露米姬,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对此她向露米姬表示歉意。她相信这样的情况还会发生。泽兰佳走得太远了,她本来应该学会耐心等待,但她太着急。所有事情都要等好的时机。白色家庭还会张开双臂热烈欢迎露米姬的。露米姬觉得这样的想法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不过她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对泽兰佳说。

可是,当泽兰佳必须离开时,一切又中断了。很明显,她甚至是不该出门的,但她觉得跟露米姬碰头很重要,于是她偷偷地溜了出来。

露米姬问她有没有手机,如果有的话,她们联系就可以容易得多,泽兰佳只是回答说:

“当然没有。这是无价值的东西。”

她们俩商量决定第二天在彼得菲山碰头。当露米姬想知道为什么会面地点要不断地变动时,泽兰佳只是说,最好不要跟某一个地方连接太紧。露米姬也就不再问了。迄今为止,她已经看出泽兰佳的举止有点儿怪里怪气。她觉得泽兰佳这种怪模怪样肯定是有原因的,她将最终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在露米姬周围,白天开始变成傍晚,但气温仍然处于高温状态,她感到一股微弱的汗臭味正从无袖的衬衫里散发出来。今晚在招待所的小浴室里她必须用水把它冲洗一下,然后晾一夜让它干燥。她这次出游是轻装上阵,没有带很多东西。现在她开始倒霉了,因为换洗的衣服快用完了。跟成千上万个游客一起到布拉格商业中心购物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再说,这次旅游也已经走了样了,变得不像一般的休闲旅游。

露米姬掂量了一下各种选项。她不可能把这个情况向布拉格警察局报警。她对他们能说些什么呢?嗨,有人被汽车轧死了,我看见这人今天早些时候可能是在跟一名记者聊天,我这样说行吗?不行,关于这人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叫雅洛,他住在一座很大的木头房子里。那里住着一批很奇怪的人,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组成这样一个集体。这个集体里有个年轻女子,她可能是我的姐姐,实际上是异母姐姐。露米姬说的是什么?人家很可能把她轰走,或者把她关进牢房,让她自己从幻觉中苏醒过来,或者把她送回到街上去,让她像其他无害的疯子那样四处流浪。

她可以往家里打电话,向她父母说明情况,征求他们的意见。一般的人肯定会这样做,但露米姬不是一般的人,她的家也不是一般的家。在她的家里他们从未简单地就这样了事过。再说,她觉得上次通话后她妈妈肯定已经冷静下来,注意到她说了一些她不该说的东西。最坏的情况就是妈妈会强迫她回家,这样她就无法弄清事实的真相了。

现在别无选择,只能靠自己的力量,靠自己的理智来揭开谜底。在她的一生中她大部分时间就是这样做的。

露米姬竭尽全力进行回忆。她要想出一些有关这个采访者的特征,以便她能找到这个人。露米姬知道她的脑子里不断地记录了一些极其细小的细节,现在她只有把这些东西挖出来才行。没有,采访者手上没有戒指,因此他是未婚。这样的信息没有什么多大用处,这个人在小本子上写得很熟练,很有把握。这不是他的第一次采访。这个人可能是个有经验的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