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第3/3页)

节子忽然睁开眼睛,望着土屋——这个彬彬有礼的见证人的面孔,那上面似乎出现了某种新鲜的东西。如今,他的眼睛、脸颊、嘴唇全都脱离了以往的习惯与样式,变得就像是个陌生男人。就连那屡屡令节子怒上心头的千篇一律的态度也消失殆尽了。其结果,从现在的土屋身上只能看到诚实。

夜已深了。土屋说送节子回家,让她上了出租车。然而,节子却让司机开往不同的地方。出租车在以前两人经常散步的公园前面停下,土屋也下了车。

尽管时值四月,但今晚却有些寒意。路边的银杏树已经发芽,白天,嫩芽布满了从乌黑粗壮的树干伸出的细枝,使得强壮单调的树干的轮廓看起来模糊不清。然而,到了夜晚,模糊不清的轮廓忽而消失,映入眼帘的仅仅是那属于冬季的严峻的黑色枝干。放眼望去,那依然是冬季的树林。

散步的道路万籁俱寂。

两人肩并肩默不作声地行走着,土屋忽然步伐加快,节子想责备他却又忍住了。他快走还是不快走,已经与节子毫无关系了。节子没有跟随,反而放慢了脚步。土屋意识到这一点,也放慢了脚步。

“他是不是应该早一点注意到呢?”节子本应抱有这个疑问。然而,这几个小时,节子都在想另一个问题,她的思绪都放在那个问题上了。

“也许,我的痛苦,仅仅是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是不是所有一切都是发生在我一个人身上呢?……”一想到分别即将到来,她终于忍耐不住,说出了这个疑问。然而,她的表达方式毫无感染力,也可以说太牵强,与其说是在提问,倒不如说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喂,你觉得我们真的相爱过吗?”

土屋没有立即回答。他竖起双排扣风衣领子,双手插进衣兜,一言不发地低着头行走。他终于开口了,可以肯定他的话语中饱含着诚意,节子也乐于认为那番话确实出于他的本意。

“我们确实相爱过。你也许不相信吧……随着时光的流逝,你也许越发不相信吧……即使如此,我宁愿相信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相爱过。”

——土屋说完,两人就没有什么要做的了。不过,还剩下分别的接吻。两人来到树荫下短暂地吻了对方,然后走出来。土屋叫了一辆出租车,但节子抛下了土屋,独自一人乘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