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第2/3页)

“夫人,站在世俗一方,也就是说决不能向世俗索取同情的眼泪。还是女人比男人更善于与世俗打交道,因为女人平时就是和女人在一起。男人与世俗打交道的方法实在拙笨,他们总是想迫使世俗臣服,有时却又抱住它的膝盖以求同情。

“夫人,你不应该有掩饰烦恼、忍受烦恼的心情,而应该如轻松地保守一个小秘密那样。秘密是令人愉快的东西,无论是烦恼还是喜悦,都会被涂上相同的颜色。而且,轻易地泄漏国家的机密,坚决保守自己的秘密,这对女人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

“再是,对你所交往的男人,夫人,你可千万不能鄙视他啊。为他着迷为他痛苦,然后想通过鄙视他来逃离这段恋情,这可是一个不高明的幼稚做法,成功的可能性极其渺茫。你应该一心一意地敬仰他、尊重他。即使他做出多么卑鄙无耻的事情,你仍然要尊敬他。这样的话,在你的眼里他就会一下子变成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然后,你逃离他的身边就顺理成章了……”

真是有意思的逻辑。然而,这种教诲给节子带来的恰恰是相反的效果。老妇人的建议,仅仅对坠入情网之前的节子有用处。节子这样想着,内心升起一股近似于病人特权的意识。她就像病人聆听日常的养生秘诀那样,以傲慢的心态听了老妇人的话。

仅仅是盲目的话,还有希望得救。真正危险的是,我们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盲目,并把它作为盾牌来使用。近来,节子的想法都是以自己的盲目为前提变化着。自己正在恋爱,所以是盲目的……结果,对任何事物都有权利佯装不知。

这一点已经毫无疑问。即使节子被道路中央的石头绊倒,她本人也是毫无过错,过错全部在于爱情。

冬季来临,又找出了藏在箱底的冬装。找出了皮衣,找出了手套,找出了外套。皮衣的手感令人眷恋,放在火旁边纤维就会竖起的羊驼呢的气味也令人眷恋。

可是,穿上去年的衣服一看,总觉得有些肥大,特别是腰围显得特别宽松。节子也没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在裁缝店定制了几身今冬流行的服装,等到裁样的时候,裁缝女工说:

“夫人,您瘦了很多呀。腰围也比以前小。”

如果是担心发福的妇人的话,听了这番话将会无比喜悦吧。然而,节子的腰本来就细,腰围算是标准尺寸。因此,节子沉默着没有回答。

回家的路上,节子始终都在想着自己变瘦了这个事实。从这一天开始,她都不敢踏上浴室的秤了。有时她会感到胸闷难受,似乎是生来就不太健康的心脏更加衰弱了。然而,她并没有因此去医院。“我变瘦了,我变瘦了。”兴奋得不停地自言自语的她,反倒盼望着自己逐渐消瘦衰弱下去……仅仅有精神上的负担还远远不够,如今肉体上付出的代价也明确地得到了印证,节子对此感到无比高兴。

节子穿着此前新做的晚礼服,和土屋在河边一家叫做考姆帕特门特的餐厅用了餐。那一天土屋非常高兴。他或许有着孩子般的爱好,喜欢把身着华丽服装的女人直接带进卧室。因为那一天他久违地花费很长时间,亲手脱下了节子的衣裳。

一天,饭田忽然打来电话,他想来节子家。节子答应了。饭田随即赶到了。

在玄关一看到他那张铁青着的脸,节子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饭田说有要事商量,便进入客厅,在角落中的椅子上蜷着身体坐了下来。

饭田的事情也并不复杂。原来与志子对他越来越冷淡,无论采取什么手段,她也不肯相见,并且还给他写了分手信,但他还不死心,想借节子的力量安排自己和与志子见一次面。

节子没有回答。因为她想,现在我自己都是烦恼重重,怎么能有心情去管别人的事情呢?

现在,节子认为那是“别人的事情”。在她眼里,那是丑陋的,甚至是滑稽可笑的事。别说同情,她都有心出手将他们两人彻底拆散。因为,他们两人的事情使节子似乎看到了映照自己的镜子,扭曲的镜子中映照出的丑陋面孔令她怒不可遏。

“可是,与志子那样想的话,我再怎么说也是没有用的啊。就算是朋友也显得多管闲事了……说得清楚点的话,我不能帮您做会给她带来麻烦的事情。”

“你不帮我说话也可以,”饭田固执地说,“你只需把她叫出来让我见一面就行。剩下的是我和与志子两人的问题,决不会给你添麻烦。”

“哎呀,假如那样的话,与志子就会从此和我断交啊。”

“你就那么顾自己呀?”

“嗯,我既顾我自己,也珍惜友情。”

“是吗?那么你就顾顾你自己吧。假如你拒绝我的话,我也可以把土屋先生的事情告诉你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