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第2/2页)

节子忽然鲁莽地行动起来。把丈夫曾经要求做却被她死活拒绝了的爱抚,给予了一次也没要求她那样做的土屋。她心中的对这种行为的憎恶,已消失得一干二净,在这爱怜的潮水之中,一切都变得清净无垢了。

……这才是真正的热情吗?这究竟是不是疯狂呢?以什么为标准给它下定义呢?不读小说的节子,根本发现不了真正的标准。没有丝毫违心的成分,尽管此刻她的官能得到了满足,但离疯狂还差得很远,有的仅仅是自然流露出的欢愉。就连在这份欢愉之中,节子也比平时显得孤独。

清晨,节子的月经结束了。现在,她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地把自己交出来了。事情结束之后,土屋的身体上沾着一片残留的血迹。节子浮想联翩,她觉得那好像就是受到了土屋的伤害而流的血。是温柔的小鸟的血……完全为了土屋而流的血。

这个夏季,两人在这家宾馆多次幽会。秋天来了,节子带着菊夫返回了东京。迎来秋天之际,节子在内心感慨地回顾这将近半年时间内的肉体的恋爱经历。她试着把每次幽会时的土屋的脸放在一起思索,发现那似乎像由相同底片加洗出来的照片一样分毫不差。

节子认为,土屋可以称为感情的怪物。那份平静、不为所动、永不改变的态度非同寻常。可以说,一步步地渐入佳境的节子正逐渐从土屋那里,也可以说是从土屋的躯体中脱离出来,回到自己独自一人所描绘的空想世界里。然而,这份空想与发生肉体关系之前的空想不同。无论是抚摸着近在眼前的土屋,还是他不在时回味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以及气息时,节子都会一下子进入梦想的世界。男人成为熟悉的护理人,像对待梦游症患者那样对待女人。这名患者在他面前无所顾忌地做着他的梦,并且毫不掩饰地直盯盯地看着他。而男人就像为了不吵醒患者那样,在她旁边使用温柔的话语、平静的动作,连走路也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一点声音。

……尽管事情这样那样,但这个夏季给节子带来了美好的回忆。黄昏的海边、火红的云朵、海面上星星点点的游艇、整天待在宾馆海景房里的寂寞的洋人老夫妻。坐在海角前端黏土色的平坦的岩石上,看着波浪涌来薄薄地铺在岩石表面,忽而脚下的小洞穴发出紊乱的声音,海水从中迸射而出又逐渐消退的模样。

节子在心中描绘着风景画,同时也描绘着肉欲。两者可以共用相同的颜料。吹拂着这些风景的海风里,充满了土屋肉体的气味。

把在节子内部积累起来的肉体的记忆比作什么好呢?不管怎样,这对她来说也是初次的经验,没有任何可以对比的东西。节子的官能世界里不能没有土屋,这已成为一个先决条件。然而,对土屋而言,越是被“不能没有土屋”式地爱恋,就越使他作为一般性男人的肉体的责任变得重大。当然,土屋会越来越变成无名的男人。节子在思索“不能没有土屋”的时候,不知道那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概念。并不是说,节子爱的仅仅是他与其他男人的不同之处。因为,爱个性只是友情的特权。

节子到处引用土屋的名字。在那深度忘我的感觉之中,在几乎日常的任何心理活动都难以表述的感觉之中,她已经习惯于用土屋的名字来称呼那种感觉了。就这样,土屋的名字变成了最保密的名字。已经不能用其他话语来称呼这种感觉了。真正是:

“不能没有土屋……”

最近,和土屋两人在房间里,随着房门的关闭,那门锁的声音使节子忽然春情萌动。因为害羞节子对此加以掩饰,可是对于她要求长时间的爱抚,土屋马上注意到了,甚至为此而争分夺秒。节子甚至爱着土屋的内衣。仅仅用手触摸一下他那裸露的年轻的肩膀,感觉就像触摸到了火一样。土屋的肉体,仅仅是为了给节子带来欢愉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