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25页)

读了这些,人们可能明白了吧。其实理由很简单,我之所以能够说出公共汽车女售票员有点肉感的话来,就是因为我对这一点没有觉察到——这确实是很简单的理由,归根结蒂,我对女性的事情没有像其他少年所有的那种先天性的羞耻。

为了避免招来责难,说我只不过是用现在的思考来分析当时的我,现将十六岁时我自己所写的一节抄录如下:

“……陵太郎毫不犹疑地加入了陌生的朋友中。他的举止显得比较快活——也许是佯装让人看的——因为他相信可以把那毫无理由的忧郁和倦怠掩盖起来。迷信作为信仰最良好的因素,把他置在一种白热化的静止形态中。他一边参与无聊的嬉笑和耍闹,一边却不断地在想:‘我现在既不郁闷,也不寂寞。’他将这称为‘忘却了忧愁’。

“自己是幸福的吗?这样也算快活吗?周围的人始终不断地为这样的疑问而感到苦恼。正如疑问这个事实是最实在的东西一样,这是幸福的正当的理想状态。

“然而,陵太郎独自下了定义‘是快活’,并把自己置在确信之中。

“人们的思想,会按这种顺序向他所说的‘确实的快活’发展下去。

“虽说朦胧,却是真实的东西,它被有力地封锁在虚伪的机械里。机械开始强有力地运动了。人们却没有察觉到自己就在‘自我欺骗的房间’里……”

——“机械开始强有力地运动了。……”

机械果真强有力地运动了吗?

少年期的缺点就是,相信只要把恶魔英雄化,恶魔就会心满意足。

不管怎么说,我向人生迈步的时刻逼近了。我登上这个旅途的预备知识,就是许多小说、一册性典、朋友中轮流传阅的淫书、野外演习的每夜里,从朋友那里听来的许多淫猥之谈……首先就是从这里开始。炽烈的好奇心胜过这所有的一切,是我忠实的旅伴。我认为出门的准备也只是“虚伪的机械”,这种决心是最为上乘的。

我仔细研究过许多小说,调查过我这般年龄的人如何感受人生,如何对自己搭话。没有寄宿,没有参加运动俱乐部,再加上我的学校里装腔作势的人很多,一旦过了无意识的“低级游戏”时期,就很少介入下流的问题,况且我又非常腼腆,要把这些事情同每个人的本来面目加以对照,是非常困难的。因此,我不得不从一般的原则出发作出这样的推理:像“我这般年龄的男孩子”独自一人时会有什么感受呢?在炽热的好奇心方面,我们都经历过完全相同的青春期。到了这个时期,少年对女性的事似乎都会胡思乱想,都会长粉刺,都会终日觉得昏昏沉沉,都会写些甜美的诗。从这个时期起,他们看到性研究的书籍一味叙述有关自渎的害处,也看到另一些书籍叙述“没有多大害处,放心吧”,也就热衷于自渎了。在这一点上,我和他们也是完全一样的!尽管一样,这种恶习的心理对象却存在明显的差异,我的自我欺骗对此完全置之不闻不问。

首先,他们似乎从“女”字受到了异常的刺激。只要心上闪现一个女字,他们的脸就会飞起一片红潮。可是,从感觉上说,我对“女”字向来就不曾有过比像看到诸如铅笔、汽车、扫帚之类的字所得到的更多的印象。这种联想能力的欠缺,犹如有关片仓的母亲的情况一样,即使同伙伴谈话,也时常表现出把我的存在置于傻瓜的境地。他们认为我是诗人,也就理解了。然而,我有我的想法,我不希望被人认为是诗人(据说诗人肯定要被女性甩)。为了跟他们的话一致,我人工陶冶了这种联想能力。

我不知道他们同我不仅在内在的感觉方面,而且在外在的无形表现方面也显示出明显的差异。就是说,他们只要看到女人的裸体照片,就马上引起erectio。唯有我不会这样。而且会使我引起这种反应的对象(它从一开始就是根据性倒错的特质,经过奇妙的严格选择)、爱奥尼亚型的青年裸体像等,却没有任何力量能诱发出他们的erectio。

在第二章里,我之所以有意地一一写了erectio penis的事,就是因为与此有关。因为我的自我欺骗是由于这点的无知所促成的。任何小说的接吻场面,都省略了有关男性的erectio描写。这是当然的,是不必要写的。就是研究性学的书,也省略了连接吻也能引起的erectio。我推察,唯有肉体交欢之前,或者通过描绘其幻觉,才会产生erectio。我没有任何欲望,但到了这种时候也会突然——简直像是来自天外的灵感——产生erectio。我内心的百分之十却在不断低声嘀咕“不,唯有我不会产生吧”,这就形成我的所有形式的不安,并表现了出来。然而,我犯恶习的时候,心中哪怕一次是否也浮现过女性呢?纵令是试验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