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红唇(第3/7页)
“天气真暖和。”朝子走到弓子身旁说。小山回大阪以后,她就一直住在敬子的店里,现在好像也是刚从家里出来。
弓子习惯似的说:“现在去工作吗?”
“两点才开始试映,我看还有时间,就在家里泡了一会儿。要知道早出来就好了,又跟妈妈干了一架。”
“……”
每次都是朝子惹敬子生气,她总是和妈妈对着干,说一句顶一句,而且越说火气越大。但是,弓子知道她们俩很快就会消气和好,所以只是觉得又吵架了,并不大惊小怪。
“哥哥在旁边冷言冷语地攻击我,心里不痛快。今晚我不回来了。”
“……”
“这一阵子都不回来了。如果有什么事找我,我在下北泽。弓子,你跟我联系。”
“好。”
“再见。”朝子挺着肩膀刚迈出步子,又回头亲切地小声说,“弓子,已经毕业了?”
“今天是最后的考试。”
“我不能请你吃饭表示祝贺,但送给你一个最好的东西。弓子,你也别对哥哥那么顺从,什么都听他的。”
“……”
“刚才吵架跟这个也有关系。我对你没有丝毫私心,不会束缚你,不像妈妈和清那样,对你的爱自私自利。我是自由客观地看待你……”
弓子听不出为自己的什么事吵架。
“我可能过几天还要见田部大夫,就代你问好。”
“代我向他问好?为什么?”
“别这么大声。”
“可为什么呀?”弓子也为自己的大声不好意思。
“行嘛。田部大夫喜欢你。”朝子斩钉截铁地说。
“那好,就这样。”她像追赶大汽车一样跑去。
弓子回到店里一看,敬子被一群装束艳丽的女顾客围住,脸色有点苍白疲倦。空气里散发着香奈儿和科蒂香水的芬芳。
敬子被包围在顾客们抬起的脑袋中间,没有看见弓子。
敬子随意拢起头发,也没有精心化妆。弓子从侧面看过去,犹如宗教画上的女性。她稍稍低下头,轻轻走上楼梯。
“有那么英俊的儿子,还有这么可爱的女儿,您真幸福啊。”弓子听见客人在身后对敬子的羡慕声。
弓子脱下校服,挂在衣架上,穿上红毛衣,然后在厨房的餐桌旁和女佣芙美子一起吃面包。后面的晒衣场挂着许多白衣服。
“妈妈起来行吗?”
“身体还好,不过接待这么多客人一定很累。”
“女顾客到店里来,说不清楚是来买东西的还是来聊天的。”
“太太说,她们来聊天,心情愉快了就会买东西。”
“可是就跟社交俱乐部似的。”
“她们一进来,身上香喷喷的,楼上都闻得到。”
“天气好,妈妈才起来的吧?”
“她还自己洗衣了。我说我来干,她不让。虽然是洗内衣内裤,毕竟是个病人呀。”
弓子喝完红茶,觉得不知道如何安排今后的去向。已经没有了缠人的读书。明天开始学校放假一个星期,然后彩排毕业典礼、打扫熟悉的教室卫生、整理书桌。也许考试的紧张劳累过后,产生了这样厌倦沉闷的情绪。但是,刚才朝子说的清和昭男的事更让她苦闷难过。
“我也学妈妈的样子。”弓子自己洗了黑袜子和手绢。她把手绢贴在窗玻璃上。
谁家的金丝雀在高声长鸣。清脆悦耳的婉啭声忽远忽近,持续不停。楼下不时传来女士们的哄堂大笑声。
弓子躺在床上,把毛毯拉到胸部,随手拿过美国的时装杂志《十七岁》。四月号封面的少女拿着灰色雨伞,穿戴着同样是灰色的雨衣雨帽,戴着红手套。她伸出一双戴红手套的手承接缤纷飘落的花瓣,脸上挂着动人的微笑。整个形象洋溢着春天的气息。
金丝雀还在歌唱。“听远方的鸟叫,比自己家养的鸟更有春天的情趣。”翻开《十七岁》,露华浓的口红广告是一幅艳情照片。弓子现在看到这些东西,不禁心旌摇曳。
弓子不知不觉地迷迷糊糊睡去,在似睡非睡之中,仿佛听见朝子声色俱厉地指责的声音。
要蓝宝石还是要猫眼石,石油公司头头的夫人和围着她转的太太们迟疑不决,连敬子都觉得疲劳,但拼命抑制着不在脸色上流露出来。这是个贵客,要尽力热情周到地接待,可是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再加上刚才跟朝子吵架的气还没消。
朝子不跟小山一起去大阪,敬子和清说她几句,她就把弓子搬出来,把清说得目瞪口呆、萎靡不振。
“你不知道吗?弓子爱田部大夫。她离家出走、住在姑妈那儿的时候,还和田部大夫见过面。是我让他们见面的。”
敬子也听得胆寒心悸。
“要是把弓子硬嫁给哥哥,比我跟小山结婚更不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