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一雨作丝牵情天不老 三杯添晚醉萍水无猜(第2/4页)

只在这时,那大雨哗啦啦一声,拥将下来。秋山等赶忙向屋子里一缩,那三个妇女也就跟着进来了。李太湖连连叫道:“嫂子!我们公推你作招待员,请你上前招待这三位女宾。人家同在门口站着呢,新衣裳都溅上雨点了。”秋华果然笑着向前,对那穿葡萄纹旗衫的道:“三位由那里来?遇着雨了。你看这雨势来得正凶,不一定是什么时候能停止呢。请进来喝杯茶罢。”她听说,也不能客气,便道:“没有法子,我们顾不得冒昧,只好打扰了。”水村镇静了许久,这时知识回悟转来了,便装出很郑重的样子,笑道:“这是我朋友家里,请不必客气。”说着,在屋檐下先引着道,将她们引到上面书房里去。李太湖在一边看到,心想,算那个带着米色斗篷的女子最美。却不料水村所认得的,正是这个最美的女子。他站在后面,望了望莫新野,睐着眼睛,又嘟着嘴。新野伸着手,摸了一摸下腮,望了他微笑,现出那无可如何的神情来。他二人看到大家都向正面书房里走,未便寂寞,也就跟了进去。一走进屋子,那穿葡萄衣的女子,首先笑着赞美道:“在这种地方,有这样干净雅致的书房,真是难得。”秋华道:“你多夸奖了,我们这也不过是乡下人家的布置,街上的小姐们,未必看得惯呢。”她听了这话,且不回答,却回转头去,对那穿黑衣的女子笑道:“我们是街上的小姐!你听听。”秋华见她的样子很洒脱,也料着是个学生,便问在那个学校,那女子顿了一顿,似乎在想答案的样子,便道:“我叫李梅芬。”指着黑衣女子道:“她叫秦桂芳,我们是同学。”说着哈哈的笑了,又望了那老妇道:“这是我婶娘。”复转身向水村点点头道:“这位先生,我们认识在先,倒没有通过姓名,你也一定以为奇怪的,现在可知道了。倒未请教各位贵姓?”水村倒不料这位小姐,却有点直言,并不顾忌,怔怔的不知说什么是好。还是秋华从中介绍了一遍,连自己的姓名都说了。因笑道:“于先生前天一来,就说新得了一个爽直的女朋友,多谢送还了东西,可惜不知道姓名,谢也没法子谢,凑巧偏是今天又会到了。”梅芬道:“这真是猜不到的事。我们今天高兴,要来清凉山玩玩,不料碰到这大的雨。”说着,向窗子外看去,只见那茅檐下滴下来的檐溜,牵连不断,密密的列成一排,如垂着一副大珠帘一般。她回头向桂芳道:“糟糕,这地方又找不到车子的,我们怎样能回去?”秋华笑道:“不要紧,若是雨不止,就住在舍下,我可腾出一间屋子来。”桂芳皱了眉道:“我们倒不是急于要回去,就是怕误了事。”梅芬道:“这样子的大雨,也不会有什么事,不必瞎着急。”说着,眼睛向她一溜。秋华道:“这话对了。这样大的雨,大街上恐怕要水深三尺,什么也办不动的。请宽坐一会,我去先泡一壶茶来。”说着,她先走了。

莫新野和李太湖丢了个跟色,一路走出,到他屋子里来。他笑道:“人要走运,大门抵不住。你看,水村一到下关,就会到一个女朋友。会到了女朋友不算,偏是这女朋友又赶上门来和他认识。”太湖笑道:“这有个名目,叫做天作之合,你看那位李小姐对他笑过好几回,又对他点过好几回头。”新野笑道:“那位秦女士,对你也很不错呀,我看到她对你笑过好几回呢。”太湖伸手搔了一搔头发,笑道:“不能够吧?我自己倒不觉得。我知道李女士是小于的对象,我就只注意秦小姐。若是秦小姐果然注意我,我怎么会不知道?”新野笑道:“这就由于神魂颠倒,心不在焉了。”说着,他顺手将壁上挂的琵琶捞在手上,口里念着白道:

天若有情天不老,常将明月照花开。试看造化迎人处,一雨催尘送客来。

说毕,将琵琶抱在怀里,便弹起来,唱道:

我自从见了你,便把相思解,我自从别了你,便把相思害,我不知是何原由,和你结下了这段姻缘债?

你姓甚名谁?我不曾问你,你名门远近?也不知何在。你是何种人?我一味的胡猜。你美丽的面庞儿,是荷花刚开,你软弱的腰枝,是柳枝儿摇摆,我虽是个画匠,也难画你这般全材。

细条条的眉毛,掩映着一排刘海。深深的睫毛,簇拥在一汪秋水之外。两个小酒窝儿一旋,白牙露着微笑起来。

我当时见了你,我怎的不爱?后来别了你,我多么不快!这三天以来,我真是茶饭不想睡梦难挨。

见你时是一枝玫瑰,真个顺手可采,忽然变了一阵香风,干干净净无挂无碍,茫茫的宇宙之中,知道这美人是谁来?

我访是无处可访,猜也没法再猜,这样的单恋,想死也只是无赖,况你也不能见人就爱,我又何必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