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过几天,城里刚刚组建的纠察队,就抓住好几十起随地大小便的人,以及往女恭房钻的人。狠狠责罚后,人们就收敛了。

七天养成一个习惯。一个多月过后,大家真正觉出了路厕的好处,道路也因此清洁了许多。

雯萝再接再厉,又推出了清洁队。其实各个都城都有专门清扫道路的,叫做狼氏。只不过毛国的狼氏消失很久了,因为许久发不出钱粮,没人愿意做。

因此,她让人在闹市公开招人,重新组建狼氏清洁队,每月六石米。

这下毛国炸了。

六石米?成年壮汉一个月吃两石米,妇女幼童更少。不过是给道路做些洒扫,就能轻松养活一家人?报名的国人都排出了城。

接着,雯萝又颁布了不准顺便倾倒垃圾、不准在城里挖坑掘土。她让人做了许多可以翻盖的木制大箱放在城中角落,规定垃圾倾倒的地方。违者罚五十。

这与后世吐口痰罚五十不一样,是重重的五十杖。

“我突然找到点法家的感觉。”她笑着对墨染流说,“不愧是刑名之学,我喜欢依法治国。更能约束众人。”

“法家?”墨染流细长的桃花眼轻眯,嗓音隐隐透出一丝危险,“翁主崇尚法家,认为他们的理念有道理是吗?”

“呃……”差点忘了这位是墨家。就好比你对着和尚说我觉得道士好,因为他头发多。

“也不是崇尚,但我确实认为有法的约束会比较好,但是法家太过依赖法律,重刑治国我就觉得有点过了。墨家的主张很多我都赞同,比如非攻,不去发动掠夺战争。比如尚贤,官无常贵,民无终贱,只要有才能就可以重用。”

但她有一点没说,墨家之所以得不到君主的认可,就是因为他们家认为君主非天命,只要有贤谁都可以做天子。这哪个君主能赞同?

看着外面渐渐发黑的天色,墨染流嗓音低沉,语速缓慢,“天色已暗,不过不急。理念相斥,本就需要互辩。来日方长,吾,慢慢与翁主说。”

室内光线昏暗,往日清冽的声线似乎染上一层别样的情绪。

雯萝连忙站起告辞,“是啊,是啊,太晚了,钜子早点休息吧。我不急,十分不急。”她隐隐觉察出一丝危险,不敢再待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天下发生了一件大事。

秦国与晋国有了矛盾。去岁因为边境问题,秦国派遣秦军收割了晋国地里的麦,晋国就在今年率领晋军收割了秦国地里的禾。问题是,禾还未长熟就被收割了。秦国国君很生气。秦晋关系因此进一步恶化。

周天子知道后,干脆为两家做个和事佬。以秦王子狐入晋为人质,晋国派遣世子闵入秦为人质,两家约定再不互犯。

为此,周天子广邀天下诸侯过来做个见证,也是提醒大家自己还是个天子的意思。

雯萝自然也收到了请帖。她很犹豫要不要去找墨染流。因为上面也写了他的名字。

犹豫着返回去询问,却得到了与自己想法不同的答案。

“钜子要随我去?”

“嗯。”墨染流应了一声,手指划过写满邀请字迹的丝绸上,停在姬候以及自己的名字上面,轻轻点了两下。

雯萝没有说话,心中着实不愿。因为两人都去了周地,国中无人坐镇,实在是放心不下。

似乎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墨染流抬起眼眸,“就是为了替翁主请一个可以坐镇的人,才要去。”

“谁?”雯萝立刻出声询问,来掩饰自己心中的惊诧。就像她的大脑是透明的一般,他总能轻易猜出来。

墨染流微微勾唇,目光看向窗外静静开放的沙棠花,“棠。”

嗯?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心中充满疑惑,棠怎么了,开得多好啊,等秋天就能有沙棠果吃了。

——

棠是一个人,叫苏棠。是纵横家鬼谷子的高徒。他的师兄们一出山就被各国君主争相请走,成为汹涌狂潮中的风云人物。

“那他为什么没被请走,一直居住在周地?”雯萝摇着一把羽扇,试图驱散夏日的暑热。身下的犊车轮毂,碾压着黄土道路,发出沉重的声响。

“出师时,他的母亲病重。他就放弃了高官厚禄和抱负,回家侍奉。再后来,就是结庐守孝。算算日子,差不多也到了。”墨染流单手放在车窗上撑着侧脸,看着窗外连绵的山峦,疏懒道。

“既然如此,邀请他的君主一定非常多,一定都暗暗等着。他能愿意来毛国吗?”雯萝蹙起弯弯的细眉,摇着羽扇的手因为忧虑,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

她思忖了一下又道,“我们可不可以动以利害,巧辞说服他?钜子博学多才,一定可以做到的。”

墨染流淡淡勾唇,“纵横家本身学得就是最出色的说服术。想要他们心服口服,可不容易。论谋略,这也是纵横家的看家本事。所以,要有足够打动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