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跳台纪事

北京西山,很多著名的权力人物及不著名权力人物都习惯在这里疗养。

“余极不忘龙泉也,不忘龙泉,尤不忘松。”

“这是清代龚定庵《说京师翠微山》里的句子。”

“能在松下对上一局,也算雅事。”

“我是工作人员,陪老师下棋也是工作,杀人作保镖也是工作,和雅字儿可沾不上边。”

西山麓里,有一泉,泉畔有四松,松旁有一小屋,屋内有两个人正在下着围棋。其中一人赫然是当今世上享有大名的国手,而与这位国手对局的,只是个打扮委琐的年轻人。这年轻人面上漫不在乎,身上穿着件油污洗之不褪的夹克,夹克的领子上还有一个晾衣服用的夹子,看模样是这年轻人收衣服时,竟忘了取下来。

好马虎大意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马虎大意的人,此时却是气定神闲地望着棋盘,而盘那面的著名国手已经是冷汗渐下。

半晌后,那位著名国手推坪认输,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笑道:“周逸文,你如今棋艺大进,我可不是对手。”

穿着夹克实用的年轻人便是周逸文。他呵呵一笑道:“老师过奖。”

国手无奈笑着摇头道:“天天陪那几位下棋,想赢想输都不大合适,这身棋艺倒是有些荒废。”

周逸文挤挤眉头笑道:“既然老师觉得下棋无趣,下次那几个老头子再要下棋,你不去不就成了?”

国手哈哈大笑道:“你当我是你们这帮子怪物?”袖子一拂棋坪出门而去。

便在这时,周逸文脸上的笑容忽然收敛了起来,侧头微微听着东南某个方向,许久以后才缓缓开口道:“武当山方向有事。”

此时小屋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在和谁说话。

便在下一刻,屋内一处角落里的空气渐渐流动起来,射经此地的光线都被某种力量变的有些摇晃灵动,光线渐渐地暗了起来,形成一个人形,缓缓的,终于看清楚了,是一个看着朴实无华,却给人一种凝重之感的男人正盘膝坐在蒲团上打坐。

那人约摸三十岁左右,微闭着眼,感应着南方某处,半晌后轻声说道:“好强的妖气。”

周逸文眉头微皱:“大师兄,武当山有真武大帝分身,何方妖孽竟敢前去滋事?”

这位大师兄应道:“我也不知,不过武当山道门前日便来过信,说今日武当山有事,提前向我们报备。”

周逸文想了想后说道:“北京城最近一直比较太平,要不然我去武当看一下?”

大师兄微微笑了,道:“如果你知道是谁在那里,估计你就不会想去了。”

周逸文一愣,旋即面上露出古怪神情,讷讷道:“不会是小师妹在那边吧?”

大师兄笑道:“梓儿最近一直在省城里读书,最近却是不停有动作。希望她不要惹出什么事情来。”

周逸文吐了吐舌头道:“小师妹那种变态天才,就算惹什么事也不用怕的。”

“她性情其实清朗,若不是为了必要之事,是不会轻易出手的。只是你也明白,归元寺后面对于本门而言意味着什么。”大师兄叹了口气,仰首望天:“清静天的长老们一直催促着父亲对归元寺下手,说是上面有法旨下来。而父亲自从十年前重伤而回后,似乎对事情都看的淡了,何况如今太平盛世,我们怎好胡乱行事……哼!”

他冷笑道:“仙人无凭,你我修行数十年,哪有见过?那些长老们仗着这些虚无飘渺的令旨,便要我们行这些无谓之事,实在是令人恼火。”

周逸文面色也有些黯淡:“我从来没有去过清静天,听说长老们都在昆仑呆着,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和佛宗起冲突。”

“上三天建立的目的是什么?”大师兄冷笑道:“从第一代祖师开始,便被迫着去归元寺面对不可名状的危险。幸亏父亲当年心思动的快,把门下的我们分了出来,立了浩然天的牌子,跟着政府做些事情,这才能脱了清静天长老的束缚。”

“归元寺后面到底是什么?”

大师兄皱皱眉:“父亲一直也不肯说。你我只求守着这世道便好,不要搀到这些事情里面来。只是梓儿……我怕她,我怕她又去归元寺。”

大师兄平静望着他说道:“你隔些时间还是去看一下,如今我执掌着浩然天,虽然阿梓是我亲妹妹,但不方便轻离北京,梓儿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勘不破一个孝字。执念会害人的。”

“明白。”周逸文点点头。

北京东南方向又传来微微气息波动。

“这般强大的妖气,究竟是谁?”浩然天中最出类拔萃的两个高手互视一眼,眼中充满疑惑和遇见好玩事情后的兴奋。

※※※

武当山金殿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才停下来,金殿上的黄铜有些竟已被溶了,像冬天的冰棱子一样垂头丧气地挂在殿檐边沿,贵气无比的金黄此时变作了黯淡无神的土黄色,一排子铜水化作的刺尖,有气无力地诉说着这一夜自己惨被一人一鸟焚化的悲惨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