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蜀绣(第2/5页)

见对方迟迟不动,哪吒问:“不合口味?”

“不是,我刚刚走神了。谢谢三太子。” 她的这句三太子让哪吒极快地皱了一下眉头,旋即又舒展开,有些冷淡地嗯了一声。

和一个神明面对面地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吃饭到底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虽然全程只有叶挽秋一个人在吃,但是那种压力还是让她的味觉受到了干扰。她很难分辨出塞到嘴里的食物到底是什么味道,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在那座翠屏山的神庙行宫里,胆大包天地蹲在正殿的金身神像面前烫火锅一样。

一股要遭报应被折寿的感觉。

想到这里,叶挽秋被呛了一下,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被涌上来的血液染得泛出淡淡的红。

哪吒啧一声,倒杯茶递过去,看着她喝完才慢慢缓和过来,打断她还没说出口的道谢:“在想什么?”

“我……”我当然是在担心我可能会被折寿的问题啊。叶挽秋放下水杯,决定转移话题,目光落在那件挂在一旁的木质落地挂衣架上的披风上:“这个刺绣……”

“划破了。”哪吒颦起眉尖,神情里透着种锋锐直白的厌恶,语气低冷,像人在谈论着什么动物那样的不以为然,“被一个不守规则的魇魔。”

那它没事吧?叶挽秋忽然对那只魇魔感到有一丝的同情。她记得昨晚哪吒跟她说过,许多妖和魔一类的生物并不像人类传闻以及影视剧里那么强大和随心所欲,他们更像是一群拥有一些特异功能的人。而且妖也好魔也好,因为受制于天道约束和六界命律,他们一旦离开属于自己的世界就会被削弱许多,更不能随意干涉人界的事。

能在大部分界域里来去自如且保持完整自身能力的只有神,他们受到人类的香火供奉,这为他们提供了保障。

“它做了什么?”

“催眠了一整个镇的人,让他们自相残杀来吸取人类的负面情绪。对这类魔物来说,人在即将死去的一瞬间所爆发出来的恐惧感是最好的养料。”

好吧,它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叶挽秋吊一吊嘴角,看见哪吒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披风的损伤处,表情漠然,眼神却染着沉郁的灰。

“三太子您很喜欢这件披风啊?”她揣摩着问。哪吒动了动嘴唇似乎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嗯一声。

叶挽秋走过去,弯腰看了看:“只是一些轻微的破损,拆了线再缝几针就会好。”说完,她试探性着提议,“要是您不介意的话,我给您补一下?我从小是做这个的,手艺也算还行。”

“好。”哪吒轻快地答应,伸手将披风取下来交到叶挽秋手上,转身取来针线,打开窗让光线更好一些。

和那件斗篷一样,这件披风上的刺绣也和自己的手艺别无二致。叶挽秋觉得怪异之余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很快拆掉了损毁的丝线,原模原样地重新绣了新的纹样上去,看起来就像从来没有被弄坏过一样。

哪吒靠在窗边,看着她坐在凳子上低头一针一线地认真缝补着手里的披风,时不时习惯性地用针尖挑起滑落下来的发丝别回耳后去,和他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这就是她,一定是,自己不会认错的。早在她四岁那年,因为生病治不好,被叶芝兰一路抱到自己的神庙行宫里来祈求活命的时候,哪吒就认出她来了。

这十四年,他看着她一天天长大,逐渐出落得和自己以为再也见不到的那个人一样,也有着能够依靠嗅觉就分辨出人类命数气运和六界生灵区别的能力。

只是,她那时候明明……

哪吒闭上眼睛皱着眉头,将那些被情绪的波动而牵扯出来的记忆画面强压下去。

再等等吧,关于她的很多事,哪吒自己这么多年来都没搞清楚,更别提她现在是以一个毫无记忆的人类形态重新回来。看她昨天因为幻术失灵而意识到周围学生的真实身份的反应,现在确实不适合告诉她这些事。

反正他已经等过了一千多年的时间,再多等几刻也无所谓。

至少她回来了,过去那些荒芜到没有一丝生机的岁月就不是毫无意义的。只要她这次别又像以前那样突然消失就好。

“好了。”叶挽秋剪断尾线,将披风拍了拍,一手揽起袍尾,“您看一下?觉得不好我再改。”

“不用。”他摇摇头,“这样就很好。”

将披风重新挂回去后,哪吒转头看了她一会儿,不着痕迹地叹口气:“我送你回宿舍。”

“谢谢三太子。”

“走吧。”

从三凤宫里出来以后,叶挽秋本以为他们会走着回去,然而哪吒却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轻一点地就直接飞上了半空。还没等她叫出声,哪吒已经将那条只要他一腾空就自动显形护主的混天绫取下来,绕到了她的身上。柔软如云烟的红纱飞舞着,替她隔开所有烈风也遮住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