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捅破

殿后,楚休在房里坐卧不安地闷了大半日,直至入夜听到邺风他们轮值回来,他猛地推门而出:“邺风公子!”

邺风驻足:“不必总这样客气。”

楚休紧张的神情毫无放松:“我哥……”不安令他说不下去。

邺风面色深沉,默了良久才告诉他:“元君去宫正司了。”

楚休脑中嗡地一声。

“陛下……”他声音发哑,“陛下要杀他?”

“我不知道。”邺风摇一摇头,复又提步走向房间。路过他身侧时拍了拍他的肩头,“楚枚年后赐死。这等大罪只是赐死已是陛下开恩,你别去乱说什么。”

楚休没应声,或者说是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邺风看看他,也说不出什么,径自回了房去。

良久,楚休才觉得自己又有了知觉。那一刹间便清晰地感到自己手脚都麻着,头皮也麻。

复又静立了会儿,他提步走向鸾栖殿。

天色已黑,但天边无月,唯有漫天星辰璀璨。

三大殿的地势略高一些,举目望去,便见磅礴铺开的宫室一眼望不到尽头,殿中灯火燃明,汇做一片星星点点,与那星辰的璀璨交相辉映。

一天一地,看来相似,却截然不同。

天上的星辰千百年不变,地上的宫宇庙堂却不能长存。一经改朝换代,十之八|九会被夷为平地。再经些年,便有了新的亭台楼阁,这样的灯火灿烂也会随之换一片地方。

人也是这样的。多数人都会在历史更迭中被淹没,史书再厚也不会被提及一字;但也有些,会如天边星辰一样,永远光彩灼目。

楚休觉得,后者更值得活下去。

长姐楚枚便比他更值得活下去,他知道她能完成怎样的大事。

兄长楚倾也比他更值得活下去,他位在元君,总归比他更有用些。

而他……他比不过他们,就想为了他们赌一把。

他想赌自己想得没错,赌目下种种与上一世的不同,是因为九五之尊与他经了同样的事情。

否则这些变数就没有道理。

他还想赌,陛下看到的事情或许并没有他多。

这一点他不敢轻易确定,现下却也十拿九稳。

——因为她并未因为楚枚之事牵连太多。

不然凭她对楚家的恨,若知几十年后楚家竟凭楚枚翻了案,此时必会立时要了楚枚的命、再将楚家赶尽杀绝方能一绝后患,如何还能如此温和地待到年后赐死?

这一切细节,给了楚休自信。

他想告诉她日后的事情,说一半留一半,绝口不提楚枚会为楚家翻案一事,只告诉她来日在大应危急存亡之时,楚枚之女能保大应江山。

但凡他赌对了、但凡她肯信,长姐的命就保了下来,大哥或许也不会再受牵连。最多是他会被视作妖怪,让女皇杀之为快。

如是不信,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多死一个“欺君罔上”的他……这会让小杏没了依靠,可他还是觉得赌这一把值得。

再说,没准儿他还能再重生一回呢?

想开点就好。

.

鸾栖殿里,虞锦在楚倾离开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

之后大半日便这样过来了。她看奏章看不进去,读书也心不在焉,脑子总在放空。

倒也不是在想他——她如何会想他呢?就是有一股说不出的烦躁让她魂不守舍,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尚寝局托着牌子来请她翻。她烦乱之间原本没这心情,想了想又定住心神,随手点了一块。

总得干点什么让自己分分神,总沉溺在烦躁里太误事了。

可待得人来了,她发现她还是心不在焉的。

被传来的这位叫顾文凌,位份是御子,在元君、贵君、君之下,却也是个不低的身份。能到这个位子上的人总归还是合她心意的,她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与他寻欢作乐的兴致。

待得上了床,顾文凌伸手探向她,她更没那个心情。

“算了。”她喟叹着将他的手按住,“朕有事要想想,没心情。”

说罢她就一拽被子,蒙住了头。

“……”顾文凌眉心微锁,看一看她,拽了拽被面。

她又暴躁地一把掀开:“别烦朕!”

顾文凌失笑:“臣睡了,陛下想陛下的,别在被子里闷得不舒服就是。”

说完他就不再说什么了,自顾自地安然睡下。

虞锦松了口气,背对着他,烦躁在满室安静中慢慢淡去,神思倒愈发清醒。

楚倾现在,干什么呢?

他腿没养好,眼睛也看不见,在宫正司能行吗?

想他干什么。

皱皱眉头,她翻成平躺,故作如常地闭眼。

宫正司的人不会折腾他吧?

不会,应该不会。他好歹还是元君,他们不敢。

他离开鸾栖殿的时候是午膳前,也不知去宫正司后的这大半日用膳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