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清风拂面,吹起几缕碎发,衔珠的步摇随之摇曳发出清泠的悦耳声音。冰芜抬手拨开脸上的青丝,对昆仑山帝君的话恍若未闻。

昆仑山帝君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儿,不知何时那小小的一个粉团已经长这般大了,站在他面前没有半点怯意,对他这个父亲也没有多敬爱。

风华之姿,傲然独立,她比他更像这昆仑山之主。昆仑山帝君头一次看得这般认真,仿佛要将这些年的份补回来。

良久,他道:“为父知你心中对我有怨,我浑浑噩噩多年,如今仿佛是大梦初醒。虽晚了些,但为父还是要与你说声抱歉。”

“倘若没有当年的事,为父相信陪着你长大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当年小小的一个粉团儿长得多玉雪可爱,又是个不安分的性子,祸可没少闯。

可当她睁着一双过于漂亮的眼睛看着,又让你心软得一塌糊涂,不忍罚她。只是错已经铸下,结局已定,他终究是个不合格的父亲,哪一方也没顾上。

冰芜皱了皱眉,清冷的眸中满是不解:“父亲这话,不知是何意?”冰芜以为他是为了水华而来,可这架势又着实不像。

“是为父识人不清,信错了人,错失所爱,没能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如今很是懊悔,却已来不及了。”女儿已经长大,羽翼丰满,已经不再需要他。

他不愿自己的女儿为了所谓的重担而造成遗憾,“既然有了孩子就应该好好照顾他们,否则今日你怨为父,焉知来日他们不会怨你。”

冰芜闻言猛地抬头,目光诧异地看着昆仑山帝君,眸中三分惊讶三分不可置信,还有三分不以为意。她怎么可能会同他一样!

昆仑山帝君一眼就看出来冰芜眸中的含义,他叹道:“唉,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同我又有何差别?为父虽对你有愧,可自认对菡儿、华儿无愧,然在他们眼里却不是这般。”

“我曾去水牢看过华儿,她央求我救她,我让她在水牢里多反思一阵,她便指责为父,言辞满是不忿和怨恨。”

昆仑山帝君话音一顿,又接着道:“我才知她竟怨我至此,才知我真不是个好父亲。”

话落,昆仑山帝君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冰芜的肩膀,轻声道:“有了孩子,就该全心全意的爱护他,莫要同为父这般自以为是、顾此失彼。”

“还有,真心难得,且还脆弱,经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莫要同为父一样失去了方知后悔莫及。”曾经他也得到过一颗真心,是他自己不知道珍稀,再而伤之,失去后,后悔已经晚了。

冰芜不知道昆仑山帝君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被昆仑山帝君的话惊呆了,怔在原地,半晌也不见动一下。

诚如他所说,她确实心中有怨,正因如此,冰芜对昆仑山帝君的所作所为更是嗤之以鼻,引以为训,绝不会犯。

同样有婚约在身,她遵循了祖父亲自定下的婚约,从不在外拈花惹草;有了孩子,她对阿离疼爱有加,哪里做得不比他好?

竟然说她的所作所为与他并无异样……

怎么可能呢?她怎么可能会变成最讨厌的模样?

冰芜一时间烦躁不已,蹙着眉头一动也不动的立在梨花树下,宛若一座玉雕,任由晚风拂乱她的青丝和衣袂,飘飘扬扬的花瓣落在她的发髻、宫装上,她似毫无察觉。

直到大腿忽地被抱住,冰芜才有了反应,垂眸就见抱着她大腿的砚离正仰起头担忧地看着她。

冰芜心中一软,弯腰将砚离抱了起来,“阿离今日怎么不在这修炼术法?”

砚离双手熟练的环上冰芜的脖颈,闻言手上一顿,身子一僵,神色有些闪躲,不敢直视冰芜。

冰芜见状,挑了挑眉:“阿离有事瞒着母亲?”

砚离的小脑袋如破浪鼓似的摇了起来。

冰芜佯装生气,悠悠地道:“阿离都学坏了,竟然学会了撒谎。”

砚离立即否认:“没有,阿离没有学坏。阿离只是…只是想父亲和妹妹了,阿离想传讯给父亲,所以才去了绿琦苑找蓝宇拿传讯镜。”

砚离的话说着却越发小声了,到最后不细听根本听不清。

冰芜见他一副心虚的小模样,到底不忍心苛责,“阿离为何不与我说?母亲又不会阻拦你。”

砚离将头埋在冰芜的肩窝,小声道:“母亲生父亲的气,阿离不敢。”

冰芜闻言一愣,识海中再次响起方才昆仑山帝君所说的话。

见冰芜久久不言语,砚离试探地唤了一声:“母亲?”

“嗯?”冰芜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又道:“既然阿离想父亲了,等过两日母亲便带你回苍山看他们,好不好?”

砚离猛地抬头,双眼放光:“真哒?”

“嗯。”冰芜嘴角勾起一抹浅的笑,清冷的眉眼柔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