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六劫(18)

江柏庚将奄奄一息的苏小淮揽在怀里,骑着黑骏,抄近道疾驰回京城分楼。

许是因着为他挡下了那匹马的缘故,她早已无力隐匿自己的身形。江柏庚遂一路避人而行,幸而那边御战未尽,正是万人空巷的时候,是以一路上倒也没有碰到什么人。

入了屋落了锁,江柏庚把苏小淮安置在床榻上,替她脱了鞋袜,又盖了被褥。

他坐在床边,眉头紧蹙,脸色沉得可怖。他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又摸了摸她的脉搏,没由来的怒意堵在怀里,将他的情绪冲撞得一团乱麻。

床上的人双眸紧闭,面色惨白,他望着她,只觉又心疼,又无措。

方才在雪山上,见赵骏明业已伏法,他本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事端,却不想那厮竟是能以哨音御马,让那白马发起疯来。

马向他冲过来的时候,他脑中一空,只见得眼前银光一闪,一团雪雾登时炸了开来。他突地只觉不对,当即循着光打来的方向望去,瞳仁猛缩。

她竟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面露痛苦之色。她按着胸口,眼看着就要倒下去。那一刹,他只觉脑子似要炸开,匆忙一步上前,将她揽走。

一路上,他无数次唤她姓名、让她睁眼,可她却毫无反应。

就好像、就好像……

江柏庚登时心神大乱。他望着床上闭着眼睛的她,只觉心脏似是被剜去了一块般隐隐作痛。

他握住了她的手,越是握、越是紧。

他蓦地觉得恐惧,觉得她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消失、突然离去,只留下他一个人……

这样的情绪太过真实,真实得教人无法呼吸,就好像——

他曾一次又一次地经历过一般。

·

苏小淮醒来的时候,耳中充斥着的是夜虫的阵阵鸣叫。

她望着床帘,迷蒙片刻,突地坐起身来:“江柏庚!”

刚喊完,便觉眼前压下一道影子。下一瞬,她便被他紧紧抱住。

他喑哑道:“我在。”

她一怔,紧绷的身子缓缓放松。她的右掌压在他的胸口,剧烈的鼓动自掌心传来,连带着她自己的心,也怦怦地急促地跳动了起来。

“我……睡了很久?”苏小淮稍稍推开他,一抬眼,却被他含怒的目光给攫住了。

“我不是叫你不要跟来么?”他的声音很严厉。

苏小淮呆了一下,移开目光道:“我——”

“你不是说你灵力稀薄撑不住匿型么?你又跟来救我作甚?”

苏小淮突地来了气,她不救他她救谁?!

她恼道:“我当然——”

话未说尽,她再一次被他死死抱住。她一愣,只觉他吐息时的热气氤氲在她的耳廓,烫红了她的耳根。

“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大叹,声音里是说不尽的怖畏与后怕,“我又该拿什么救你……”

苏小淮心口一暖,说不出话来。

她动了动脑袋,下巴搁上他的左肩,抬手将他环住,轻声道:“江柏庚,我没事。”

他没有动作,苏小淮任他抱着,只觉方才的恼怒皆化成了点点温柔。他身上的骑装未及换下,人看起来有些许疲倦。只怕是匆匆将她带回来之后,便一直守在这里吧……

片刻,他推开她,认真打量她面色,问道:“你那时做了什么?又为何会晕过去?”

苏小淮笑了笑,答道:“只是施法将那疯马拍开罢了,许是太耗灵力了些,遂一时没有撑住吧……我无事了。”

作法拍开那马不假,耗费了灵力也不假,只是她之所以会晕过去,是因为她施法太过放肆,遂被天道略施惩戒罢了。只是这事儿,她自然不能说与他知。

他听罢,见她依旧是一副虚弱的模样,但觉将信将疑。他蹙眉严肃道:“当真无事了?”

苏小淮笑开,刚想答话,却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她眼睛一转,软绵绵地趴到他身前,拧了眉头,“虚弱”地道:“我……我……头晕……”

苏小淮说着,还难受地轻哼了两声,生怕他不信。

被柔软的身子这么一倚,江柏庚心神一荡,却又觉着眼下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时候。

见她如此,他自是担心不已,遂扶住她的肩膀问道:“怎么回事?”

“灵力损耗委实太大了些,若是没能及时不及,只怕……”苏小淮说着,偷偷睨他。

平日里她主动偷袭他的时候不少,而见他似有不豫之时,她便将妖精以人的精气为食的套话给搬了出来,只道他若是不能好心赠她点儿灵气,她便只好外出采食了……听罢这话,他脸色好像更是难看了,也不知是为何。

但不管怎样,听罢她解释之后,他于她口对口吸取灵气一事便少了许多抗拒之意,更有时被她吸着吸着,他竟也迷糊了起来,回应起她的动作,亦或……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