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用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楼骁慢慢闭上眼睛,头也落了下去,重重砸在铺地木板上。

“咚”的一声响,砸碎了朝雾所有的不屈与坚持。

看着楼骁满身是血地被抬出木屋,她心里仿佛被插-进了无数把尖利的刀子,铰碎了又被掏空,连带抽掉所有筋脉般的尖锐巨痛,让她几乎呼吸停滞。

人生究竟还能痛到什么程度,她不知道。

即便嘴巴没有被堵住,此时也已经哭到失声了。

她错了,她什么都守护不了,反而把楼骁带进了无边的深渊。

她早应该在被父母抛弃的那一刻就相信,一无所有就是她的命。

***

等到被轿子抬着下山的时候,朝雾已经耗完了身体里的所有力气。手脚还被绑着,嘴巴已经不再被封住,她却不再出任何声响,像个活死人一般靠在轿子一侧,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李知尧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教训她,他也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把楼骁送去知州府让他归案,但他用了最残忍的一种,让她亲眼看着楼骁在她面前倒下。

他说要让她长记性,这何止是长记性,这将成为她心里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阴影。

在往后的日子里,只要想起,便会有痛到骨子里的绝望。

轿子到山下换马车,马车进城直把朝雾送到家门口。

下马车的时候,她腿软得几乎直不起来。

腿是软的,意识也是混沌模糊的。下马车后她是怎么进的门,进门后又是怎么上床的,她全不记得。送她回来的人是不是说了什么,她也都不记得。

眼前是漆黑无边的夜色,她脑子里只有楼骁在她眼前被一枪一枪-刺穿,吐着血倒下的样子。

他对她说对不起,他何曾对不起过她?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整个人都痛到麻木了。

歪在床上一整夜,目光呆滞干枯,等雕花窗外亮起光,院里的枇杷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她依然那个样子。

她很累,想着睡着了再不醒来多好。

可是,睡了片刻还是醒了。

醒了也不下床,不起来吃饭。

她知道有人在等她,可她还在想,一根麻绳吊死了是不是会更轻松,更好?

活着这么累,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地活着?

她早该死,死在那杯毒酒里。

可是,她又想,楼骁不会那么轻易死的,他一定还没死。

李知尧不会让他死,那些人也没伤他的要害。

正想着,房间的门帘突然被人从外面打了起来,朝雾目光倏一下抬起。

她一直在出神,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

进来的人不是李知尧,但她也认识,是柳瑟。

很明显,她像是来讨债的。

柳瑟看着朝雾到她床边,裙摆直碰到了脚踏。

多时不见,两人也并不相熟,她却直接开口兴师问罪:“满意了吗?”

朝雾歪在床头,看着她并不说话。

她自顾酝酿情绪,又坐到床沿上,距离更近地看着朝雾,“他为你,肯把命搭上,我问你,开心吗?”

朝雾面无表情,眼神微暗。

柳瑟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若不是你,他永远不会走到这一步。我跟着他尚能助他,而你只能是个拖累。若不是为了你,凭他的身手,什么人能抓到他?!”

柳瑟说得眼眶泛出红,语气怨恨起来,“楼骁落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害的!我若是你,就去知州府的牢房里救他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假伤心……”

“啪!”

最后一个“心”字没说完,柳瑟右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

朝雾下了狠劲,打得柳瑟的脸蛋立马就红了起来。还没等柳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她又甩起手狠抽了她一巴掌,几乎是用尽了浑身所有力气。

柳瑟捂住脸瞪大了眼睛看她,被打得竟有些懵,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朝雾蜷起打疼了的手,冷笑起来,笑声格外瘆人,笑完了道:“你若是想激我去求李知尧,最好是死了这条心。楼骁落到今天这一步,全是你害的。你这么想让他死,那就让他死,你这辈子也别想见到他活着出来!”

柳瑟完全没想到朝雾会是这种反应,竟也可以这么心狠手辣。她一直以为她软弱好欺,天生长得一副娇柔相,能活下来全是靠脸靠身段迷惑男人,靠哭哭啼啼撒撒娇。

被她震懵了,也忘了把巴掌打回去。

再想起这事的时候,却发现没了空隙给她下手。

她被朝雾带着情绪走,想着既她都猜到了,她也就不装了。放下手来,她看着朝雾问:“你真要看着他去死?”

朝雾眼神冰冷,声音铿锵,“李知尧应该答应了你会保下楼骁的命,你现在该找的是他,而不是我。你和楼骁一起长大,你们做了多少恶事你比我清楚。楼骁今时被抓,死亦是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