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2/2页)

都是当爹的,大家的行事做派差的也忒多。

莫说自己现在没有闺女,就是平安偶尔外出磕着碰着不痛快了,他都恨不得掘地三尺找出缘由,然后将一切威胁扼杀在摇篮中。

然而现在却有另一位父亲告诉自己,他的女儿死了,不知是被谁害死的,反正他都不打算追究。

什么道理!

“大人,”何光颓然跌坐在地,近乎崩溃的拍着大腿道,“怎么查啊!死无对证!难不成还真要翻过天来,闹得满城风雨?”

“若真是那样,即便后期查出什么来,人就能再活过来不成?”

“而且待到那时,整个族里的人都要受牵连,那么草民这一大家子必然要承受来自族人的怒火……轻则一辈子被人唾骂,重则被逐出宗族,生不如死!”

“草民,我,我是分家的庶子啊,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混得一席之地,接管族中产业不容易啊!”

“不能,绝不能!”

说到最后,老泪纵横的何光跟最初进来的那个简直判若两人。

不同于官员异地上任,衙役班子大多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姜峰对何家的事情也有所耳闻,看素日风光无限的何老爷成了这副模样,唏嘘不已。

倒是蔡文高依旧言辞锋利,“说来说去,你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晏骄下意识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句话可能是他今天说的最犀利最一针见血的一句了。

何光口口声声为了整个宗族,其实最看重的还是自己,自己如今的财富地位。

作为父亲,他本该关怀、陪伴女儿成长;

作为何家人,他本该替意外死去的族人讨回公道,纵使要消灭风波和舆论,也该在背地里将真凶绳之以法……

可此时此刻,想让一切恢复平静的他却甘愿选择最愚蠢的一条路。

晏骄和庞牧只觉现在的何光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令人作呕,见也问不出更多,便直接把人打发走了。

阿苗已经在外面打招呼,意思是解剖的前期工作做好了,随时可以解剖。

蔡文高看看阿苗,再看看点头回应的晏骄,最后又看向庞牧,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妄下断论,试探着问道:“公爷,您看何光的话可信吗?”

庞牧看向晏骄,晏骄起来活动下手脚,指了指门口,“我先去验尸,你们慢慢商量,等会儿咱们再讨论。”

一直到去解剖房的路上,刚才那些画面和言语还不停地在晏骄脑海中浮现。

不管何光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提审那位一早就病得起不来床的何夫人似乎势在必行。

不知不觉已是正午,早起来浓如牛乳的寒雾竟悄然间散个干净,露出来一轮南方冬日里少有的灿烂暖阳。

然而仵作房是那样深,那样黑,那样冷,好像再有十个太阳也照不透。

宫仵作似乎很不喜欢跟女尸待在阴冷潮湿的仵作房内,直接迎接到了半路上,“大人,真有必要解剖吗?”

在他看来,死因明确又没有什么体外伤,死者生前比较健康,并没有任何潜伏的病状,这不就是自己喝堕胎药喝死的吗?简直造孽!

不管生前再漂亮,可如今摆在台子上的只是一具已经发生了腐烂、肿胀的,面容扭曲变形的恶心女尸。

晏骄目不斜视的穿戴起鱼皮手套和涂抹了桐油的罩衣,不假思索道:“自然。”

阿苗冲宫仵作做了个安心的手势,“放心吧,师父心中有数。”

宫仵作干巴巴的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解剖工作在一片死寂中展开。

真的像宫仵作说的那样,何阮没有任何明显的外伤,而何阮本人生前也没有任何隐瞒的病症,不太可能猝死,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似乎都在证明何阮是自己想不开,突然喝了堕胎药自杀的。

宫仵作长长的松了口气,才要说“我说什么来着”时,却见晏骄眼睛忽然一亮,“你们看这里。”

话音未落,阿苗已经训练有素的凑了过去,“胃,里面东西的消化模样跟咱们推测的死亡时间十分接近,刚吃完饭不到半个时辰的样子,可以定下来了。”

宫仵作本来还有些期待,可听了这个也不觉泄气,“那又如何?不本来就知道她什么时候死的吗?”

已经简单分析出几种食物的晏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阿苗,把这些记下来,回头去何家问问,跟当日供应的晚饭是否一致。”

阿苗脆生生应了。

晏骄从勘察箱内取出勺子,探入胃袋,舀出一勺又一勺散发着诡异恶臭的粘稠内容物。

“作为何家的小姐,何阮手头肯定不可能常备堕胎药,”晏骄瓮声瓮气道,“所以在她吃饭之前,药应该就已经在身边了。那么矛盾点来了,”她刷的抬头看向宫仵作和阿苗,幽幽道,“换做是你们马上要进行一项极其疼痛可怕,甚至有可能危及性命的见不得人的行为,还会有这样的心情吃的如此丰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