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2/5页)

当时宋亮等人还欲劝解、驱逐,不过晏骄心头一动,反倒直接将人带了过来。

苏玉暖乃两朝元老,根基稳固,又与圣人有师徒之谊……这毕竟是个皇权至上的年代,万一圣人一时脑热想要放他一马,岂不可惜?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倒不如就让死者家属闹一闹,让圣人感知到百姓们的愤恨和痛苦,催促他尽快下决断。

果不其然,众人一听这话,纷纷唏嘘不已,看向苏墨的眼神中更多几分愤怒。

又有几人窃窃私语,说必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苏玉暖本人真如传闻所言那般正派,又怎生教导的出这样禽兽不如的孙子?

须知对相当一部分百姓而言,这起案件就是官员和平民两个阶层的冲突,不少人根本懒得打听凶手是谁,张口闭口“十官九坏,还有一个预备着”“坏种生的狗崽子”的骂个不停,连带着他们也跟着抬不起头来。

圣人叹了一声,吩咐道:“去告诉他们,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必会秉公处理,绝不偏私。”

说完之后,他又深深地看了那些白骨一眼,重新回到上面坐了。

见圣人暂时不打算插手了,大理寺卿才拍了惊堂木,喝问苏墨道:“苏墨,你可知罪?”

“你们抓我,就因为死了几个人?”被问的却语出惊人。

苏墨是在前去参加文会的路上被捕的。

那时太阳正好,明亮的日光毫无保留的照在他满绣了仙鹤云纹的锦袍上,光辉璀璨。

其他几个太学生嗷嗷怪叫丑态毕露,可他却朝众人从容的笑着,没有半分的情绪波动,那样的淡漠而冷静,仿佛说的只是曾经不小心碾死了几只蝼蚁一般。

已经拔刀出鞘的众衙役愣住了,下意识面面相觑,看过去的眼神中都带着不可思议。

本以为苏墨只是事情败露后的气急败坏,可稍后他见了圣人,跪在堂下,接受三司会审的时候,还是这么说。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在有的人心里,人命真的无足轻重。

大理寺卿被他浑不在意的语气噎的停了一息,越发心惊,“你可是与他们有仇怨?”

苏墨摇头,轻飘飘道:“素未谋面。”

“那为何要痛下杀手?”大理寺卿逼问道,“手段如此之残忍,简直令人发指!”

以活人为猎,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他也只曾在野史中见过,是真是假无从考据。却不曾想到,本朝本代本地竟也出了这么一号禽兽。

苏墨瞟了他一眼,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这位大人,难道你素日出门踩死蚂蚁,也会反思为何么?”

说着,他竟看向圣人,“陛下,没有人比您更清楚,人生来就有高低贵贱之分。”

“贵者为王为胄,贱者风雨飘零,”苏墨不紧不慢的说着,整个人都放松的好似闲话家常,话里话外透着股懒怠和漫不经心,“芸芸众生,支配整个国家的不过寥寥数人,下头那些百姓愚昧无知,不懂分辨是非,多几个、少几个,又有何分别?”

大堂之上唯余他一人言,不是众人心悦诚服,而是被这通惊世骇俗的言论震惊的无言以对。

这是真正的,天生的刽子手。

他没有否认自己的所作所为,让众人免去一番苦斗。而这也成了最令人无法理解的地方:自始至终,他都不觉得有错。

良久,大理寺卿才率先回过神来,猛击桌案,高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在圣人面前胡言乱语!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乃大禄子民,本该恪守规范,然而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又命人替你遮掩,如此种种,令人发指!”

他还没说完,却见苏墨突然抬起头来,嗤笑出声,“我从未逼迫任何人替我做任何事。”

都是他们自愿的。

他想玩,却从没把刀架在那些地方官脖子上逼他们找人;

他玩了,也没一定要谁替他善后。

“一方父母官?”他嗤笑道,两排缓缓垂下来的睫毛挡住视线,却挡不住满身讥诮,“叫他们扪心自问,又有几人真把那些愚民当成自家骨肉?”

“若他们果然有气节,大可不必如此谄媚,早在一开始便上折子给陛下,说不得我早已死了七、八回。”

邵离渊皱眉,赶在大理寺卿开口之前一针见血道:“你自诩高贵,凭什么?”

苏墨才要说话,却听邵离渊猛地抬高语调,“你能入太学是家人挣得恩惠,身上功名乃朝廷给的体面,在外风光是仰仗长辈余威。你口中所食,身上所穿,一粥一饭一针一线,无一不是他人施舍。说到底,你本一无是处一无所有,不过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之流的庸碌之辈!何谈高贵,又有何资格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

苏墨咯咯笑起来,“邵大人,没有【本来】,没有【假如】,我就是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