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第2/2页)

“所以那具尸体,并非谧君的?”徐旻晟不觉长舒了口气。自从那无名女尸被运到褚家后,褚相的种种表现都让徐旻晟心惊,眼下听他亲口否认褚谧君之死,他虽并未露出太多喜色,但心里着实轻松了不少。

“就是不知道是谁设下的毒计,‘杀害’谧君嫁祸满月。”他喃喃自语,“会是我的政敌么?想要借此挑拨我与满月的关系?但那个人,仿佛是对我褚家的家事极其关注,知道我与满月不合已久,还知道满月想要置清河王于死地——”

“不,丞相。”徐旻晟打断褚相,“这恐怕不是要挑拨您与太后,而是要里间广川侯与整个褚家。”

“是啊,广川侯。”老人轻轻一叩书案,“我将那孩子给忘了。”

在从褚亭口中得知常昀其实是自己的亲外孙后,饶是褚相这种阅历丰富之人,都不免感到荒诞。他其实该见一见常昀的,和他好好谈谈,然而在心底,他又抗拒着和常昀见面。

他不愿想起当年被他下令处死的女婿,以及含恨远走的小女儿。

“旻晟,为我去一趟东宫,看一看云奴怎样了。谧君的事,决不能让他知道。”

“丞相不将真相说出?”

“一则是为了诱出试图设计我的那个人,二则……也是为了给满月一个教训。她行事太过决绝,又将人的感情与性命看得太轻了。”

徐旻晟颔首,领命而去。

但是就在他还没来得及迈出尚书台时,就有宦官匆忙过来告诉了他们,常昀从东宫逃了出去。

登基大典在即,为了使将来的天子在众人面前不至于像一个囚犯,褚亭适当削减了东宫的守卫。

但即便如此,常昀也是没有办法轻易逃出去的。前来报信的宦官说,常昀是趁人不备夺下了一把剑,然后从东宫正门硬闯,看起来不像是想要逃出去,倒更像是在寻死。

***

常昀站在东宫正门前,手中长剑上,血珠一滴滴滑落。

东宫卫兵将他包围在中央,阻止他进一步向前。

生于落魄宗室之家的常昀,年幼时曾受到这个王朝最好的教育,最顶尖的儒生和最好的武者,都曾受褚亭之托,以各种各样的名义指导过他。先不论“文”,只说“武”。在“武”这方面,他几乎不曾遇到敌手。

他此前十九年的人生中,从未像今日这般狼狈。他身上无处不是鲜血,腥红的颜色模糊了视线。他握紧剑柄,拖着一条断腿,跌跌撞撞的往前。

挡在他面前的东宫卫兵小步的后退了几步。他们对常昀的身份还是有所忌惮的,不然常昀早死了。

他深吸几口气,调整好了呼吸,再度冲上前。

一名执环首刀的卫兵接下了他这一招,同时用力一挑。早已沾满了滑腻鲜血的右手再也无法握住剑柄,长剑脱手飞出。另两名东宫卫趁机上前,用刀背狠狠砸向他的肩膀,迫使他跪倒下去。

他拭去唇边的血,挣扎着想要站起。就在这时,东宫卫却齐齐退下,在常昀的视线中,出现了某人的袍角。

他抬头,看见的是预料中的那个人。

常昀扬起眉梢笑了笑,这笑容既凶狠又无奈,透着狰狞的哀伤,“是你……”

褚相垂眸,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外孙,“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她。”常昀轻声说:“你让开。”

看样子,他已经知道“褚谧君”已死的消息了。

是谁泄露给他的?褚相诧异的挑眉,他明明封锁住了消息,尤其严禁此事传入东宫。

“是谁告诉你的?”褚相俯身,问。

常昀抓住他绣袍的一角,声音虚弱却急促,“让我见她、求求你,让我见她……”

褚相看见泪水从这个年轻人的眼眶中滑落,冲洗了他脸上的血污。他低声的哽咽着,浑身都在发抖。

“为什么要见她呢?见到她,你又能做什么?”褚相却好像感受不到他的痛苦,没有丝毫的同情,只以绝对冷漠的声音追问。

常昀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让我离开这……”

“离开这里之后,你要去哪?”

“……哪里都好,让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