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当年深秋,宁鹿领兵出征,国师随军。

宁鹿想立即出兵,但还要留下练兵时间、她与军队熟悉的时间、粮草运输时间,再加上国师劝说她等待今年出兵的最好时机,宁鹿将出征的时间,推了近半年。

这已是她的极限。知道哥哥处在危机中,她恨不得只身去刺杀卫王,哪可能将出兵时间一拖再拖?

在国师告诉了她开天眼后所见的未来发展后,宁鹿心中煎熬,若是可能,她想直接走到卫王面前。她想告诉卫王“你要找的人是我”“放了我兄长”……然而如此一来,宁业这近一年的付出又算什么呢?

她想救兄长,却也不想让兄长白费心机。思来想去,还是出兵最为妥当。

越军南下,征讨卫国。国师称为宁鹿掠阵,到帐中时,他便屏蔽众人,摆弄什么阵法。许是国师平日就一副病歪歪的样子,他这些日来劳神费力,精神看上去却也还好。

夜里军队驻扎在山林中,巡察兵已经探到,卫军就在前方,再过不到两日,他们就会和卫军相遇。到时候,便是一场大战。因为这样,宁鹿吩咐今夜越军早早扎营休息。

手下将士们休息好了,才能为即将到来的遭遇战做好准备。

国师从帐中出来后,微微一怔,因见披着战铠的女将军宁鹿,正于他的帐外徘徊,在等着他。看到他出来,宁鹿眼睛中星光微微亮起,露出几分青涩干净的笑容。

几月以来,宁鹿操持军务,为了威仪,她越来越肃冷、杀伐果断。她和国师认识的小公主几乎大相径庭,到这时候,她笑起来,国师才找回自己喜欢的小公主的影子。

国师回以一笑。

问:“小公主巡完营了?”

到如今,还会叫宁鹿一声“小公主”的,只有国师了。

宁鹿走过来,仰望他几分苍白的面容。她心中闪过不明所以的惊惧,却又强行压了下去。

宁鹿笑道:“是。国师大人总是在布什么阵,我也看不出来,只是见你这般累,便好奇你到底在做什么?”

国师微笑:“不过是一些帮小公主赢的瞒天过海的小术法而已。不值一提。”

宁鹿问:“于你的身体可有损伤?”

国师道:“这些我本就一直在做,左不过如平时那般,结束后病上几个月而已。我已习惯如此,并不碍事。”

宁鹿抿唇。

她道:“要不你还是停下来吧?你告诉我,说本来剧情中,我应该与卫王纠缠许久,还会中途死去。但是我之后总是会复活……既然我总会好起来,你不必再为我花心思。”

国师望着她。

轻声:“在那本来的未来剧情中,本来就是我助你复活的。”

宁鹿愣下。

国师伸手,冰凉的手轻轻抚着她面容。他道:“除了我,我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谁有那般能力,让你复活。我欠黎国祖先一个恩情,无法坐视黎国血脉就此断绝。天命是在卫王身上,可也在你身上。我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

宁鹿许久未语。

好久,她才压下心中不安,低声:“然而我总觉得你如此耗神不妥……你还是停下吧。”

国师摇摇头,改口道:“我还要去看星象,小公主陪我一起吧?”

宁鹿抽抽抽鼻子,声音闷闷的:“好。”

--

二人登上这里最高的地方。

宁鹿坐在旁边等待,看国师闭目观星。

起风了,林中飘着大松树混着尘土的清新气味。

她不知道他眼中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大国师在做的事玄之又玄、是她这类凡人触摸不到的。而她只是仰着头,眷恋无比地看着他。

她看他站在夜风中,看他衣袂飘若飞鸿,看他立于星光下、清矍瘦削。

就如……彩云易散琉璃碎。

国师睁开眼,侧头,看到小公主眼中水波流光,一层层水光在眼中氤氲。她眼中波光粼粼,入神看他,如同要哭了一般。

国师一怔,猜到她心思,不觉笑一下。

他坐在了她旁边,安抚她:“我真的没事。”

宁鹿恨恨道:“当日就不该让你知道我想出兵的事。”

国师漫声:“我想知道,总会知道。况且我病了这么多年,这次也没什么,何必惊慌?”

宁鹿闷声:“这怎么能一样?这次是因为我……我不愿因为我而让你连累。”

国师说:“可是你要复国。”

他顿一下,微疑惑:“其实我始终不懂,你与你兄长,为何都想复国?黎国在的时候,你们也不过是不起眼的皇子和公主而已,并不受重视。恐怕你们的父皇兄妹,都不如你们这般态度坚定。”

宁鹿回答:“我是黎国公主,我天生就该与黎国共存亡。国在我在,国亡我亡。这是没有任何值得犹疑、没有任何必要去问值不值得的事。身为黎国王室,就不应该让自己的子民成为阶下囚,受别人摆弄。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不管别人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