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去去去去去

银霜月哭得颇有些撕心裂肺的意思,自从除夕那晚上开始,银冬这个孽障不管不顾地表露了不该有的心思之后,她一直到现在,面对着银冬的还是不解甚至惊慌。

并未尝过男女情,如何懂得男女情能让人如此生死不顾?

银霜月这一次真的让银冬给吓到了,她以为银冬并非是演戏,而是真的因为那天晚上的阴差阳错,因为她的那句“不想见”竟然起了死在她面前赎罪的心思。

却不知道,她误会的同时,银冬也误会了,他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给作没了,在沉到了船底下,失去了意识的那片刻,他何尝不是后怕后悔。

银霜月没来得及解释出口她踩着栏杆并非是想要轻生只是想要透气,却让一直步步迫近,甚至企图以死相逼的银冬真的害怕了。

不能再这般胡闹,若是长姐真的因为这种事情死了,这天下河山生杀权柄要来何用,流世明君又做给谁看呢?

他决不可能独活。

银霜月不理解,银冬并非是个天生情痴的种子,相反他的凉薄,是刻在骨血之中,是被先帝的偏爱和母妃的郁郁寡欢一寸寸地浸透骨子,利用谋划,手中掌握群臣软肋,甚至人命在他的手下慢慢流失,对于银冬来说从来激不起他一丁点的波澜,这些他从未和长姐说过。

唯有心头仅存的那一点灼热,全都属于长姐一人,若是失了这一点,他便不能算是个人。

银冬呛咳总算是停下了,他感觉到长姐久违的怀抱,却没有如预想的那样,伸出手借机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而是看这风吹过浩浩江水,沉眉敛目。

不能再如此下去了,至亲之人相互折磨,最后能有什么好的结果?

银霜月的哭声在他的耳边,嘶哑尖利,在旁人听来难听得很,银冬却从不曾觉得难听,因为长姐是为了他坏了嗓子,甚至她身上每一道丑陋的疤痕,都是因为自己。

银冬不仅不会嫌弃,甚至扭曲地觉得,这便是长姐爱他的证明,终其一生不可能再为第二个人如此,仅属于他一人。

头上的水顺着脸颊朝下,冰冰凉凉,银霜月紧搂着银冬的脖子,眼泪顺着他落水后敞开一些的衣襟砸进去,一滴一滴,如水入滚油。

他形容狼狈面色难看,如索命水鬼一般有些呆滞看着江面圈圈荡开的涟漪,一环推着一环,一波套着一波,不似巨石入水一般的惊涛骇浪,却也让水面久久不能停歇,无法无动于衷。

——他突然有了个十分荒谬的想法。

这想法一旦成型,便如大火一般,顷刻间在他心中燎原,被风推着瞬息千里,烟火连天。

火海之后能够剩下什么?

是一遇春风茵茵再起,还是枯藤败树自此荒原一片?

银冬闭上眼,攥紧了手。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在银霜月终于停止哭声,开始肿着眼睛打嗝的时候,银冬才慢慢开口,“对不起。”

银冬说,“长姐,一切都是冬儿的错,长姐万万不要再伤心难过。”

银霜月嗝得停不下来,听了银冬的话,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她是真的是十分看不上银冬这幅窝囊的样子,她从小耳提面命,教他身为帝王不可有软肋,教他如何做个顶天立地心怀大义的君王,纵使因为她到底是贱婢出身,教得不好,可也呕心沥血。

但他却因为那点私欲,身为帝王擅自离宫,现在还这幅要死不活的德行,明明手段足够阴狠毒辣,却偏偏在儿女私情上是个痴情的种子!

男女间的情爱,不就是那床榻之上片刻欢愉,和谁又能不一样?

银霜月一嗝一嗝地看着银冬脆弱的眉眼,经历刚才他险些死在自己面前的一幕,她真的怕死了他再做傻事。

向来坚如磐石的心肠,出现了裂痕,她想着若不然……就将她并非长公主的事情告知于他?

不过银霜月很快又改变这种思想,甚至自己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她真的说了,和割下了脑袋送给别人没有区别,她不想死,更不想死得凄惨,冒充皇亲国戚是五马分尸之罪,她亲眼见过银冬那般处置佞臣,身首分离的场面她可不想回忆……

纵使银冬现在肯为她如此寻死觅活,却也是建立在她是长姐的基础上,若他知道她是个贱婢,或许一开始会欣喜若狂,但若腻了呢?

男女情爱自古歌颂得如何崇高,却也抵不过水月无情容颜易老。

银霜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平时也不注重保养,这张脸即刻便会老去,不足以坐在帝王恩散之时,保住她狗命残喘的……

银冬还在说,“长姐,你若是还在气冬儿,无论要冬儿如何都好,可万望长姐千万珍重身体……”

他说的什么,银霜月都听不到,她脑子里正在飞速地思索着她从前打死都不会去想的问题,她要如何让银冬不在这般地寻死觅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