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今天傍晚没有霞光,整个岛浸润在冷灰色的雨雾中。

季宴洲的房子是一栋纯白色的极简风建筑。

一开始上岛看见时仿佛一只白色鸟笼孤零零矗立在大海前头,这岛上的灯塔都没它显眼。

大约太性冷淡风了吧。

而其他八座皆在季宴洲房子的后头,靠近码头的地方,虽然在同一座岛,但地理方位不似这座有一种孤临天下的霸气。

荣嫣望着落地窗外头的雨,不知道坐了多久,她怀里靠着一个人,就这么肆无忌惮安心之至躺在她身上睡着了。

她不急,静静搂着他,心里一派平和地欣赏外头的景色,过了许久,外头天越发灰蒙蒙,夜晚快来了。

她从酒吧回来下午两点钟,此刻大约四点了,英国下午的四点在阴雨绵绵中天色宛如被拉上了黑幕,远处的灯塔亮起来,这栋房子其他地方也亮起来,唯独画室还是下午的那盏弱灯,照与不照都无甚要紧。

直到胸口传来男人鼻尖抵着她锁骨摩擦的动静,荣嫣觉得好痒,银铃般地笑出声:“醒了?”

与此同时他体贴扶住她酸麻的胳膊,荣嫣受不了地大喘一声功成身退倒在了他腿上:“快给我捏捏!”

她臀部以上全部失守,酸地哇哇直叫,在他腿上瘫着耍赖。

季宴川揉着她胳膊腿,又挪到腰上来手掌轻轻按压,躺在他腿上的小东西面色绯红,呼出的气息都是香的,他低头笑着亲她。

与他闹了一会儿,荣嫣推推他胸膛:“我到厨房看看贾斯汀做了什么,有点饿了。”

“去吧。”季宴川睡饱精神状态不错,英俊的脸上尽是舒心的笑意,将她扶起来,他自己坐在地上没动。

面前仍是一副未完工的画。

荣嫣老早就想说了只不过他睡着,这会儿从后搂住他脖子,凑在他耳边问:“这什么呀,牛?”

一只站在英国阴霾天气般的灰色调下的动物,四脚牛面,身体却如马瘦长瘦长,这么尖锐的牛头配马的身体,十分怪异。

荣嫣盯着那对牛眼,看着看着似乎发现牛眼在流眼泪。

她眉头挑起,有点吃惊这副画中所表达的阴郁气息。

“还没起名的东西,你说它是牛那就是牛。”季宴川牵了牵她垂在自己肩上的手指,低头一根根亲吻。

荣嫣被他亲地好痒,一边笑,一边叹:“这竟然是季宴洲画的。”

是啊,竟然是季宴洲画的。

太不可思议了。

如此阴郁,黑暗,仿佛困在天地混沌中被憋出病的四不像怪物。

他人也似被换芯,样子在,心神不在。

“不管谁画的。随便玩儿的东西。不是饿吗?”他将她手指含进口中,细细品尝。

“脏!”荣嫣立即拍他,音量重,动作却轻。

他又亲了会儿,放开她。

荣嫣笑着起身去厨房,临走到房门口,扭头看他。

同样是清空地仿佛被搬家了一般的空落落画室,除了画板和部分颜料,连桌子椅子都没有,地板就是他的操作台,可坐可睡,他整个人沐浴在头顶长长垂下来的微弱灯泡光中,四周皆是昏暗,仿佛画中那只被困的马身牛,似想飞驰奔跑却顶着时时刻刻担忧要被宰杀的牛脑,即使脚可跑眼睛却流出泪,一层又一层浓重的暗黑气质包裹着他,经年历久非一时三刻养出来的气息。

“……”荣嫣忽而大脑空白,如被瞬间掏空脑子的行尸,愣愣呆呆地盯着他作画的手。

那是一只极为优秀的拿画笔的手,手关节硬朗却不粗宽,包裹在细嫩皮肉下很有力量而又不失优雅,他拿着笔,用修长的手指随意勾着的姿势,颜料涂上画纸都令人担心那笔是不是要从他指间掉下来,然而没有,他随意却牢牢掌控着,在画纸上铺开涂染……

忽地,大约她盯地时间过久,他左手顿了顿,却又很快恢复力量,带着画笔流转:“怎么了?”声音轻,眉头却挑起。

“没什么,你好好画。”荣嫣笑应一声,浑身虚软地回身,往外走时起先步伐正常,后来不知怎地她直往地上瘫,这边离画室太近,身后可能就是他目光,荣嫣维持着笑容站起来,扶着墙壁一步步几乎是拖着自己前行,用薄弱的力量带动崩溃的心神,走一步是一步。

到了终于远离画室的地方,她发现是外头黑暗的夜晚。

白房子离村落较远,她此时好像不饿了,冒着细雨往前冲,冲到一片亮光,八座房子凑在一起的地方。

她奔着六号的门跑去,在细雨中敲开伊凡娜的屋子。

伊凡娜是个法国人,嫁的丈夫来自德国,他们是一对跨国夫妻,兴趣相投,喜欢生化,喜欢酒,喜欢享受,在岛上开一间家庭酒馆,荣嫣去从来不收钱,恭维她是岛主夫人。

季宴洲在这岛上地位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