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洒金信纸

那道光幕就像是一抹短暂的幻觉,眨眼间就已经消失,没有留下任何不寻常的痕迹。

谢桃后知后觉地伸手摸了一下左边的眼皮,刺痛的感觉袭来,她低眼在自己的手指尖发现了一点血迹。

心里还惦念着刚刚福妙兰对她说过的话,谢桃来不及想那么多,匆匆捡了地上沾了些水的手机,也不管手上或是膝盖上磨破的伤口,把自行车扶起来,然后就往栖镇车站的方向赶。

车站常是一个迎来送往,见惯生离的地方。

这里从来不缺的,就是来来去去的过客。

谢桃把自行车放在车站大门口,然后就往大厅里跑。

或许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放假日期,所以大厅里的人并不算多,所以谢桃只刚刚走进大厅,就看见了坐在那边椅子上的两抹人影。

身形高大的男人正伸手拍了拍身边那位看不清面容的女人的肩,似乎正低声安慰着什么。

谢桃认得他身上穿着的那件铁灰色的西装外套,就是今天郑文弘来见她时的穿着的那件。

他身边的女人是背对着谢桃的,此刻正偏头靠在郑文弘的肩上,一只手捂着脸,身形微颤,似乎是在哭。

谢桃藏在角落里,她的目光从看向那个女人时,就已经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了。

眼泪来的很快,谢桃都来不及伸手去擦,就直接顺着眼眶滑下了脸颊。

女人穿着一件暗蓝色的连衣裙,外面搭着一件大衣,脚上穿着一双高跟鞋,单从背影来看,就已经足够优雅温柔。

这跟谢桃记忆里的那个女人的模样,有点相去甚远。

但,好像她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因为爸爸,因为谢桃,或是因为曾经的那个家庭而失去的一切,似乎都已经被她慢慢地找了回来。

郑文弘对于苏玲华而言,似乎算得上是一个足够好的男人。

即便,他同样是自私冷漠的。

对于谢桃,他从来都没有给过过多的关心与爱护。

但也的确是他把这个因为曾经的那个沉重的家庭而失去的所有自信心,失去的自我的苏玲华给解救出来了。

他了解了她所有的过去,知道了她过往所有好的,不好的事情,她早已是一个被岁月折磨得不那么好的女人,但他还是爱上了她。

于是作为她的丈夫,他包容了她的一切,也陪她承担了过往那些不太好的回忆,他正带着她,一点点的,找回她的自我。

谢桃只那么定定地看着那一抹暗蓝色的背影,就知道,或许曾经作为她的妈妈,作为谢正源妻子的那些年,她过得太辛苦,但作为郑文弘的妻子,她一定会很幸福。

谢桃还是想念曾经和爸爸妈妈一起在栖镇的所有时光,那个时候,她仿佛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而父母的离婚,就像是一道撕破这片天空下所有宁静平和的惊雷,一切摧毁,无可挽回。

谢桃的家,早在她艰难地做出选择,将手指指向母亲,而父亲转身离开,一去不返时,彻底崩塌了。

直到谢桃渐渐长大,她开始发现,大厦将倾,任你如何修补维持,该来的,总会来。

就算当时,爸爸妈妈因为她而选择继续这段婚姻,那么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的三个人,唯有她一个,是幸福的。

候车大厅里响起提示音,谢桃看着郑文弘一个人拿了所有的行李,扶着他身边的女人站起来,刚要往检票口那边走的时候,他一抬头,似乎是往谢桃这边看了过来。

谢桃的身体比脑子的反应速度还要快,直接躲到了旁边的墙壁后。

“怎么了?”苏玲华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过去,却并没有看见什么。

郑文弘收回目光,“没什么,走吧。”

苏玲华看了一眼大门那边,人来人往的都是一些陌生面孔,她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眼眶有些发红。

“玲华,你真的不去见见她吗?”郑文弘看她这样,就叹了一口气。

苏玲华摇头,像是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都咽了下去,最终,她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走吧。”

身为一个母亲,苏玲华无比后悔自己以前给小小的谢桃的那些伤害,她甚至不敢回想自己人生中最灰暗的那两年里的一切。

她更不敢想起来当年她小小的女儿身上那些淤青乌紫的痕迹。

她不是一个好的母亲。

她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她也知道,她和女儿谢桃之间的那层隔阂,是一道经年难解的锁。

明明曾经,当那个小生命还在自己肚子里的时候,她曾发誓过,这辈子要好好爱她,要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她……可是,可是为什么到后来,却变成了那副模样?

苏玲华很想谢桃,从一年前的那个冬夜里开始,从她看见自己的女儿背着书包,穿着单薄的毛衣,头也不回地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里就已经缺了一块大窟窿,那是这辈子无论用任何东西,都无法填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