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短跑,你试试长跑

美国导演昆汀·塔伦蒂诺说:世界上80%的故事都已经拍过了。所以,我们要用新方法去拍老故事。

各位来自海内外的同仁,下午好!非常荣幸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跟大家交流。一个感觉是,这是一场为了明天的聚会。

如果我们二十年前聚在一起,会认为彼此很不相同,但是今天,只要从事新闻这个行当,大部分的经验和基础是达成共识的,只有一小部分,由于文化或意识形态的因素,有所不同。正是在这个趋同的过程中,我们才有一个平等分享的前提。明天,彼此的差距或许更小。

来的路上,我在看迈克·华莱士的回忆录,序言给我的印象非常深。他说,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像我这样幸运的人,从入行起一直非常幸运,遇到了对的人,做了对的事。我想他的这番话是出自时间流逝之后的再回首,一种感恩的心情。我们自己在行走每一步的时候,也曾遇到过很多不快、艰难、挣扎,但是走着走着习惯了,就有很多经验可以分享。真的也希望多年以后,我们也有机会说,我们都是最幸运的人,赶上了一个幸运的时代,遇上了一群很好的合作伙伴。

拒绝媒体“暴力”

作为一个中国国内的华语主持人,在做节目的过程中,我有几个很深的感触。首先是中国传媒面对的受众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由一个“英雄的时代”,变成了“平民的时代”。

三十年前,我们似乎还停留在一种“英雄主义时代”当中,那时我们只需要关注少数几个人,只要把该弘扬的人弘扬得很好,把该批评的人批评得很糟,就算完成任务。

但是现在的时代不同了,反过来要求所有新闻人,用一种平民的心态去做传播。你不能再去仰视谁,也不能再去俯视谁,必须平视所有的人。一个职位很高的官员,和一个监狱里的犯人,一个知名度很高的人,和一个根本叫不上名字的普通人,在你面前都是一样的。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就是被采访者。

因此,外界的因素不应该打扰到我们的内心。不能因为遇到高官,声调就变得非常柔和,也不能遇到普通人甚至罪犯,声音就提高八度。

当然,电视在中国的地位也发生着很大的变化。首先家家户户都有,摆放在客厅里最明显的位置。同时,又正像我的一位老领导孙玉胜所说,电视是一个“家庭媒体”,是大家下班回家之后,穿着很随意的衣服,摆出很悠闲的姿势,只要不睡觉就一直开着的生活的一部分。

那么这时候,如果传媒人没有平民的心态,依然带着说教的想法,你的形象将是很怪异的。因为你在人家的家里说话。

今年是《东方时空》创办十二周年。十二年前,我在做《东方之子》的时候,受到一个非常简单的训练,但直到现在也不是所有媒体都已经做得很好。我对自己只有两个要求:第一,不许叫被采访者“老师”,第二,去掉解说词当中的“形容词”。

我们曾经有一个主持人,在采访中称呼对方“老师”而被扣了钱,甚至让制片人勃然大怒。我们当时不理解,后来理解了。他告诉我们,你是替观众去采访,如果你把每一个被采访者都称为老师,就等于把这种称谓强加给了千千万万的受众,这是不公平的。而不称老师也并不代表不礼貌,真正的尊重是平等。

至于在解说词中去掉形容词,对于在中国的教育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我们习惯于形容一个身高一米八三的“正面人物”拥有“伟岸的身躯”。如果新闻里说,“今天的上海祥云朵朵”,大家就会知道接下来一定要报道一个好消息。

但是对于新闻,形容词是非常忌讳的,因为它在修饰、强调,并且很主观。你不能将经过主观修饰的东西,利用媒体的“暴力”强加给受众。

独家表达,是最终赢家

美国有一位电影导演叫昆汀·塔伦蒂诺,他曾经来过北京,并且说过这样一句话:“世界上80%的故事都已经拍过了。”

他说得非常对。到现在为止,《泰坦尼克》是全世界票房最高的电影,你说它的故事很新颖吗?非常老套。这个故事内核在中国古代就已经有了,不就是落难公子跟富家小姐在后花园相会吗?只不过在电影里“后花园”演变成了“头等舱”。而且这是《泰坦尼克》第五次被拍成电影。

针对这个问题,昆汀说:“我们这代人要用新方法去拍老故事。”对于新闻行当,也是同样的道理。

三十年前,什么叫独家新闻?天安门广场放了一袋面,哪家媒体跑得快,把这袋面抢回家,就是独家新闻。但现在的局面是,天安门广场放了一百袋面,跑得快跑得慢都有份,那么大家还拼什么呢?拼你把这袋面扛回家后,用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