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3页)

而梦外的孟珩成了沉默的旁观者,看小姑娘嫁人,又见证了小姑娘的死亡。

他以为梦里能那般鲜活的总是个活人,可海底捞针地找了十年,梦里的小姑娘却从未出现。

这一切仿佛就是个他脑袋里臆想出来的画本和不存在的人。

最开始,孟珩想,如果找到小姑娘,他将她养在自己的府里,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她要星星月亮都给她摘下来。

再后来,孟珩想,找到小姑娘后,一定要先训斥她一顿,叫她知道自己花了多少功夫才好不容易找到她,再好好哄她宠她。

直到一个多月前,小姑娘在梦里骤然去世、梦里的孟珩报完仇后,孟珩再也没做过梦。

像是一场戏终于演罢,便无需再上演第二遍。

孟珩再怎么入睡,也见不到那张熟悉的脸,本应烙在手掌心里的东西忽地一下化作灰烬,刺穿心脏的恨和怒让孟珩咬牙切齿发誓:盛卿卿要是真存在于世、敢出现在他面前,他绝不会给她一个好脸色。

他要让盛卿卿也尝尝被人折磨十年的滋味。

即便如此,盛卿卿也毫不留恋地从孟珩的梦里飘然抽身、同他的世界彻底告别。

……直至此刻。

孟珩不说话,一时间室内便是一片死寂。

盛卿卿迎着孟珩黑沉沉的目光,在这静谧间,心中已飞快转了一遍自己全家的生平,不知什么时候和孟珩有过交集和嫌隙。

可孟珩见盛卿卿第一眼这态度,室中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非常、非常地不待见她。

思及此,盛卿卿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孟珩几乎是如今孟府的立足之本,他不待见她,便代表整个孟府都容不下她。

这便麻烦了。

孟娉婷正要说话,便听孟珩先开了口,“外府的人,为什么住到孟府?”

盛卿卿余光瞥见孟娉婷尽管嘴唇发白,仍想替她答话的模样,干脆抢了白,“我是江陵人,几年前江陵城破,我父母、兄长、弟妹都在战乱中没了,来汴京一是拜见外祖母,承外祖母的情住在孟府是身不由己。”她顿了顿,又轻快地道,“等外祖母替我挑好夫家我嫁了人,便不会再赖在孟府了。”

这说的是大实话。

孟老夫人传信让盛卿卿来汴京,本也就是安排婚事让她此后能再有个家的意思,孟府上上下下都知道,盛卿卿自己心中自然也明了得很。

等她嫁了人,便出嫁随夫,顺理成章地要搬离孟府。

盛卿卿原想既然孟珩不乐意孟府里住她这么个外人,那她解释清楚自己顶多借住一年半载的就会离开便得了,谁知孟珩周身气势又沉了三分下来,他问,“你能嫁谁?”

盛卿卿想了想,道,“我如今父母双亡,六艺也尽数荒废,也不是能挑挑拣拣、非要嫁个世家豪门的位置,全听外祖母安排便是了。”

孟娉婷几乎是屏着呼吸听眼前两人说话,想不明白盛卿卿究竟是不知道害怕还是对着孟珩也能将惧意藏起来,提心吊胆得只觉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去了。

——尤其是在盛卿卿答完这句话,而孟珩的手都按到了腰间刀上的时候,孟娉婷险些将惊呼漏出了牙关。

盛卿卿这话是不是当面顶撞孟珩也罢,孟娉婷却知道孟珩这时肯定是动了杀意。

到底是孟府从小细心□□的姑娘,孟娉婷咬着舌头将尖叫吞了回去,嗓子发紧地插了一句劝说,“大将军,祖母确实是这个意思。盛姑娘刚从江陵来,不懂汴京的规矩,回去后我定会让祖母派嬷嬷好好教导她的。”

盛卿卿眨眨眼,领了孟娉婷的好意,垂下了脸去,不再同孟珩对视。

那双好似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双眸,多看几眼,人就跟要被吸进去搅成碎末似的,若无必要,盛卿卿也不想盯着看。

过了片刻,孟珩才道,“好好教,别让不懂规矩的人出来乱跑。”

听他这句虽是揭过的意思,盛卿卿却也知道自己恐怕出嫁之前是不怎么再能踏出孟府的门了。

孟娉婷松了口气,轻声道谢,又小心地提出带着孟六姑娘回孟府的请求,却半晌没得到回复。

若孟娉婷这会儿还跟刚才一样大着胆子去看孟珩的神情,便能发觉他的视线就跟钉死了似的落在只留给他个发顶的盛卿卿身上,暴怒里带着焦躁。

就在孟娉婷提起勇气再问第二回之前,秦征敲响了门,他扫了眼室内的架势,走进几步对孟珩道,“胡家的人来了。”

床上的孟六姑娘眼睛一亮,正要张口,又怯生生看了眼床边的孟珩。

孟珩这才将视线从盛卿卿身上撇开,“什么事?”

秦征抓抓脑袋,“听说孟六姑娘受伤,来问问怎么回事。”

这问话多少带着点兴师问罪的意思,毕竟孟府这么大块饼,人人都想着从中分一块大的走,孟老夫人的几个儿媳娘家都各有各的心思,胡家便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