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吠(第3/5页)

但就是这样一条破狗,多年来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不管之前的小院儿、现在的马场,一拨拨换了多少工人和饲养员,在喂养中,别的狗平均分配,到它这儿准是给它多挑两块肉骨头。

原因就是它聪明得已经超乎了人们的想象。

这狗在初来的那一天夜里就创造了一个奇闻。

当时的小院儿动物还不多,工人也只有一个,是从农村请来的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连看大门带喂动物。朋友送狗来的时候,就把它拴在了院儿中的葡萄架下,告诉我们,它叫“长毛儿”,还特别嘱咐工人:“别怕,它很聪明,你多跟它亲近亲近,多喂喂它,很快就会熟悉的。”

朋友走后,工人还挺听话,去村儿里市场买了一只烧鸡,坐在院儿里一块一块地用手撕着都喂给了长毛儿。在喂食的过程中工人通过观察,长毛儿仿佛温驯了一些,眼神中的敌意也慢慢减弱了。到了夜里工人起夜上厕所,经过葡萄架下,被挣脱铁链的长毛儿一撞之下,扑倒在地。据工人第二天早晨叙述,倒地之后,人不动狗不动,只要人挣扎,狗就作势要咬,连张嘴带出声,就是不下嘴,把工人吓得只好不动,就这样被长毛儿按在地下直到天亮。最后还是我到院儿中给解了围,工人爬起来一溜烟儿回自己屋里,收拾东西当天下午就辞职不干了。

后来我给朋友打电话问起这事儿,朋友说:“你别看长毛儿模样差,它可是警犬基地出来的,受过正规的训练!”

慢慢地,养了一两个月后,长毛儿已经把小院儿当成自己的家。它的领地感非常强,院儿外的一切动静不闻不问,跟没听见一样,但只要生人胆敢踏进院子半步,那绝没有好下场。

小院儿的房东老头儿,自恃是本院儿房主,不论什么时候推门就进。以前没有人和他较真儿,但长毛儿来了之后,老头儿依然门也不敲,刚刚推开大门,长毛儿一扑而上,张嘴就咬。幸亏老头儿半个身子还在门外,急忙一躲,闪过皮肉,被长毛儿叼住裤腿儿,从裤脚一直撕到胯下,吓得老头儿大呼小叫,连滚带爬地跑回家去了。从此之后,再有人来访,一听敲门之声略带恭敬的,准是房东老头儿到了。

长毛儿虽凶,可它也并不是逮谁咬谁。小院儿中有它,生人根本别想进来,但只要是我的朋友,和我一起走进院儿中的人,它通常是慢步过来摇几下尾巴,闻一闻气味就一旁静卧去了。

即使如此,大家对长毛儿的认识也还是流于表面,随着小院儿的搬迁,长毛儿的聪明才智才慢慢地被人发现。

搬到大院儿之后,由于围栏、房屋、围墙、笼舍等工程都还没有完成,所有动物散放院儿中。白天小马在院儿中活动,晩上群狗被解开链子负责看家护院儿的工作。大门一关,把狗放开,真的是能让人心里踏实很多。

那段时间真可以说是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当时我的治安队伍是由八只德牧、两只藏獒和这只“疑似昆明犬”组成。德牧,全称德国牧羊犬,俗称黑背。我这八只德牧都是朋友送的,是品相相当不错的狗。两只藏獒血统有点儿不纯,长相也不是太好,但由于身材高大,护主性强,也得到了全院儿人的认可,留在了队伍当中。而长毛儿,由于深得人心,又是马场元老,在大院儿里只有它白天也不受铁链的束缚,出入随意。

但它自从进入大院儿之后好像很害怕,一脑袋就扎进了围墙与房间的一个夹角,任凭人们怎么喊叫拖曳,死活不肯出来。大家只好随它,每到开饭时给它送到角落里让它独自进食。长毛儿就这样昼伏夜出,通过一点儿一点儿的试探,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它终于建立起了新环境的领地意识,慢慢地出来活动了。

这一出来,在狗群之中很快有了自己的地位,而狗群也从开始的各自为战、一盘散沙的无政府状态逐渐转变为上传下达,秩序井然,仿佛找到了组织,有了集体感,并且有了明显的分工与协作。这种动物圈儿内自发形成的小社会,是我平生第一次遇到的,而且通过观察,长毛儿就是狗群的首领。您别认为我说得邪乎,我给您讲几件事您就能从中了解到长毛儿的领导才能了!

长毛儿是有领导风度的。您别不信,当主人进院儿,其他所有的狗都围拢过来,摇头摆尾,蹿蹦跳跃,献媚讨好时,长毛儿总是在远远地注视着群狗,主人不叫它,它是不会过来的。除非它看到它的某个成员,在和主人交流玩耍的过程中,不知轻重没大没小,张嘴欲咬,或迎面猛扑时,它才会箭一样蹿过来,照准这没规矩的家伙或脖子或后腿,狠狠一口,当这家伙吃疼,嗷嗷叫着退出狗群时,长毛儿又早已回到远处重新审视自己的队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