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儿(第2/13页)

记得有一次给七哥打电话聊天时,他突然问我:“兄弟,最近没少去鸽市吧?”

我很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七哥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兄弟,买东西没有这么买的,你要看好了让别的人去买,或者叫我跟着你。你天天自己大摇大摆地去抓鸽子,太招眼了!前几天市上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你告诉谦儿哥别来了,这里的人都磨好了刀等着宰他呢!现在一帮鸽贩子把家里的破烂儿都倒腾出来,天天在市上憋着他,等着挣他钱呢!再说了兄弟,咱们玩儿这个的你还不知道吗?真正的好东西谁往市上拿呀?到那儿都是淘宝撞大运去,别犯傻了!”

七哥一番话把我说得有点儿清醒了,冷静下来回家再看那些买回来的东西,品相差,不达标,毛病多,价钱贵,真可以说是花高价买了一堆破烂儿,现在想到当时的情形就叫魔怔了。玩儿,应该是像书法、气功一样的,是一种沉心静气、神游物外的自得其乐。像当时那样心浮气躁、目的不纯的做法,必然要被各种私欲蒙住双眼,那不上当受骗还能有什么结果呢?

可我当时真的想不了那么多,说大了是没有理解玩儿的真谛,说小了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玩儿,应该怎么玩儿。虽然中途受七哥点拨了一下,可由于修行不到,也没有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还是一味地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实现预期的目标。

很快,各种动物都入住了小院儿,这时的我仿佛心满意足了。休息时能与家人或朋友在院儿中闲坐,喝茶聊天,饮酒吹牛,但时间长了我发现,到这儿以后,除了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看一看动物的状态,好像没事儿可干了。自己营造了一个大好的玩儿的环境,到此时不知道往下该如何玩儿法。我每天除了工作,其他任何事儿都没兴趣,疯着心地赶到院儿中,可到这儿之后,各个笼舍转一圈儿,查看一下状态后就再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了。难道就这么天天对着它们相面吗?这绝对不是我的目的。但往下又该做什么呢?我一下子迷失了方向,失去了目标,突然感觉到,自己以前迷恋的是那个心情和氛围,要真讲到玩儿,其实根本一窍不通!

这个感觉让我隐隐约约有点儿害怕,好家伙!玩儿!说得简单,这个东西水太深了。自认为从小玩儿到大,在这方面用的时间、下的功夫不少了,可到现在只有看着玩意儿发愣的份儿,敢情这万里长征我还没走出第一步呢!这要真想玩儿出点儿名堂来得搁多大的心思呀?!要说这万里长征咱不走了行不行?我还真没这想法,兴趣所在呀!更何况鞋都买回来穿上了,不走路钱就白花了!当你迫不得已,必须自己静下心来想这事儿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这可比长征难多了。长征有头儿,这玩儿无止境呀!玩儿到哪儿也不是个头儿。但玩儿的其实就是这个过程,这个过程中的得、失、成、败才是最吸引人的。就目前看,我只能踏踏实实地拜师学艺,从头开始,先让自己知道怎么走出这第一步。

我给七哥打了个电话,咱们前边介绍过,在玩儿方面,七哥是世家,家传的手艺,他本人现在又在动物园工作,好玩儿、好学、好研究。这么多年下来,可以说他既有实践经验,又有书本知识;既有祖传秘方,又有科学依据;再加上这些年一直没断了玩儿,对老北京的这些个玩意儿,方方面面都很有点儿心得。他和我是发小儿,我自然要先请他过来给我指点一番。

七哥说话聊天都是老北京范儿,来到小院儿各处先看了看,然后在院儿中葡萄架下支上一张桌子,落座点烟,闷上一壶小叶儿茶,还没等喝,七哥便打开了话匣子。交情到那儿了,说话也就开门见山,七哥一点儿没客气:“兄弟,你这么玩儿不成。你看看你这一棚鸽子,没有几只过门的(够条件、看得上眼的)。玩儿玩意儿眼得独,心得狠。眼独,就是得看得出什么是好东西。不管这儿有多少只鸽子,拿眼一打量就得知道哪只鸽子好。”

听到这儿我有点儿不服,哪个好我还看不出来吗?要没看出点儿好的地方来也不会买呀!七哥仿佛知道我有这想法,没容我张嘴抬杠,接着说道:“好谁都能看出来,那不叫能耐。你得能看出这只鸽子身上具备哪些显性基因和隐性基因,哪些基因能遗传到子代甚至孙代,这样你才能知道哪只鸽子买回来有用,哪只鸽子能让你的鸽棚上一个台阶,升一个档次。兄弟,玩儿鸽子那么容易呢?说玄乎点儿那叫遗传工程学!”

听到这儿,我真有点儿傻眼了。还跟人抬什么杠呀!玩儿了这么多年到现在甭说入门,根本就连窗户都没找着呢!我呆呆地看着七哥,桌上的水也忘喝了,手里的烟也不知道往嘴上放了,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