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第3/4页)

楼骁哼哧笑了一下,听不出语气,说:“你倒是孝顺。你想回泰安县,本大人自然会送你回去,但是不急。”

说完不急两个字,楼骁像是霎时失去交谈**,将酒坛中的酒一饮而尽,重重搁下,然后一撩袍子起身,说了句:“劳桓夫人招待一顿,先走了,夫人自便。”话落抬脚向外走,转瞬身影消失在门外拐角。

桓翕喃喃:“谢什么,左右是你自个儿家的饭菜,我连借花献佛都算不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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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却实是赶巧了,楼骁平时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不定是兴致一起才多说了两句。这位大都护是个极具掌控性人格的人,主意正,说出的话很少改变,他没松口放桓翕走,桓翕隐隐察觉就是再去提也没用,遂只得叹息一声就闭嘴了。

人回不去,桓翕就写了封信,让人去请示楼骁能不能送,获得批准后,丫鬟信就被收走了并让桓翕不用担心。

接下来,桓翕就只能陪着楼骁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假模假式破“大皇子被杀”案了。

一时走不了,索性放稳了心态,桓翕不蠢,相反还十分聪明,看着楼骁每日好像并不急不忙,偶尔见两个外面来的下属,看看信件,其他时间好像并没什么事的样子。

这不正常。

绝对不正常。

或者是觉得从某种角度来说,自己勉勉强强也能算上了楼骁这条船,俩人是一根麻绳儿上的蚂蚱,当然是不是情愿的另说。反正眼下,走又走不了,桓翕当然是盼着楼骁好的。

于是这日,她故意去碰了在湖边亭子跟人下的楼骁,跟人说上了话:“大人,你离开邺城也有些时日,是不是也该回去了?”楼骁治理邺城五年,邺城在他的管制下算是他的地盘了,现下时机又有那么点特殊,真的不用回去守着?

更何况邺城地理位置紧要,而今时局又起了变化,楼骁借着办大皇子一案的名义窝在这里,明显不对劲。

“不急,再等等。”楼骁头也没抬,专注手下的棋子。

倒是旁边同他手谈之人,忽地见一女子直直而来,既没通报,更没避讳,见着楼骁竟也没行礼,十分奇怪。

而更奇怪的是,一没人拦着,二楼骁自己也没说什么。

这女子是什么人?他心中纳罕。

桓翕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人的行为习惯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改过来的,换了个壳子也不行,她心里还没有三六九等给人行礼的尊卑意识,没事儿的时候勉强能装摆个样,脑子里搁着事儿的时候就完全忘记这一茬,提着裙子走的飞快。

此时听了楼骁的话脱口就问:“等什么?”

旁边那人瞬间就是心一提,随后心想:“这姑娘竟敢如此同大人说话,大人还一点没发怒,看来……不是一般人。”

楼骁是没生气,他落下手中一子,冷冷淡淡道:“桓翕,先回去。”罕见叫了桓翕的名字,语气说不上太严厉,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

桓翕还是识相的,见这会儿旁边还有个人,是不太好细问,故而就没回嘴,走了。

两天后,桓翕知道楼骁嘴里说的等等是什么意思了。

就在昨天晚上百来个黑衣蒙面杀手摸进了这府城行刺杀之事,要杀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桓翕跟在楼骁身后,看着他带着人从外包抄进来的时候,眨眨眼,才明白白天楼骁为何命人把自己带出去。

感情他这是早就知道,知道有人夜袭杀人,索性将计就计,请君入瓮,最后再来个瓮中捉鳖。

楼骁一挥手,身后身着黑衣银甲的私卫手拿闪光锋利长刀,以一种有序又极快的速度冲杀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骇人的血腥气沉沉散在整个漆黑浓墨的夜色中。

腥气扑鼻!

桓翕直面杀人场景,尽管远远站着,却整个人都是木的。

等这场厮杀结束,终于再也受不住,一唔口鼻,跑在一旁弯腰激烈地吐了起来。

“呕——”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哭了出来,整个脸庞都是眼泪。

这一刻,桓翕的脑子形成了一片短暂的空白,但心肝肠胃却在剧烈搅动,致使她呕吐得更厉害,手指在控制不住发抖,这是本能的惊恐。

和平时代长大的人,没人能见这种杀戮场景而面不改色。

“一群该死之人罢了,你认为不该杀?还是可怜他们?需知若不是早就知道,此刻躺在地上的该是你我了。”不知何时过来的楼骁站在身后,冷漠开口。

冷凝而寒露深重的夜晚,冷风呼呼刮过,树影憧憧而动,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宅院,来来往往的侍卫收拾着刀枪剑戟搏命杀人后的血色残局,树影下的两人一瑟瑟抱膝而蹲一佩刀肃杀站立,所隔着丈许之地却一时无声。

许久——

“不……不是的。”桓翕背对着对方,蹲在地上,抬手擦了一把眼泪,身体还是有些不自觉发抖,但却在克制着平稳下来,声音带着湿意和微哑,摇摇头,喃喃自语,“不是……并不是可怜谁,只是难受,楼骁,我、我只是敬畏生命,人命本就不该这样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