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因为痴,故不惜(第3/4页)

他不想败,却败了。

一败再败,再三败。

隆庆皇子自身旁再次拣起一片木屑,插在身前的泥地里。

片刻后,或长或短的木块仿佛是道篱笆,把他围在了中央。

满头黑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后,往日里洁净无比的黑色道袍上染满了灰尘与雪泥,看上去显得有些狼狈,那如像远山般的黛眉间隐有燥意。

他闭上眼睛,双手轻抚膝头,明心静心,吟诵了一段昊天教典。

他的身外有道柴木做所的篱笆。

他的心内有堆柴火燃起的火焰。

把这道篱笆毁了,把这团火焰烧将出来。

自失败中明悟,从此不再失败,那么,自然知命。

……

……

宁缺这时候并不确认隆庆皇子在天弃山脉中何处,他更不知道这位一心向道的坚忍神子,把他看成要破境入知命前必须拔掉的一根柴,一根废柴。

“在梳碧湖那时候,我被叫做打柴人,蛮子马贼则喜欢叫我是砍柴人。”

他牵着大黑马,对身旁的莫山山兴高采烈地描述着过去的时光,入山旅途寂寞,而且漫无目的的搜寻,实在是很容易让人产生腻烦情绪,如果不经常聊聊天,他真担心自己会不会把屁股一拍就此走人,再也不管小师叔那段正确的废话。

闲聊总是需要两个人才能进行,毕竟这个世界里没有周伯通这种人物,然而莫山山自幼生活在墨池老师身边,少经世事,除了与花痴陆晨迦通过一段时间书信外,便只有乏善可陈的笔墨生涯,所以只用了一盏茶功夫便交代完了自己的一生。

宁缺在感慨于书痴人生干净简单幸福之余,便只好自己讲自己的故事,好在他这辈子遇着的事情实在太多,即便除去那些过于血腥过于违反人类道德观的故事,讲上三天三夜也不可能讲完。

莫山山一直安安静静听着,偶尔被风雪刮的有些微红的微圆粉腮上会露出一丝笑容,在被宁缺提醒了几次之后,也学会了怎样在合适的时间问:后来呢?

随着后来呢后来呢的问话持续,来到了静谧的雪山之前,宁缺终于确认荒人没有骗自己,那支来自土阳城的商队确实已经南归没有进山,不禁感到有些疑惑,难道说夏侯放弃了寻找天书明字卷?

荒原的冬天有些难熬,他们两个人是修行者,能稍御寒暑,但在刮拂的凛烈雪风面前,还是觉得有些寒冷,眼前这片绵绵起伏的山脉也是极大的考验。

天弃山北麓这段多有陡峭难行之处,加之寒冷危险,无论荒人还是草原蛮人都从来不会进山,大黑马虽然神骏中二,但宁缺也不敢拉着它进山冒险。

卸下沉重的行囊,在大黑马厚臀上重重拍了一记,宁缺说道:“自己找地方折腾去,如果找不着吃的,你自己先回吧。”

大黑马骤然脱了重负,哪里还管得他在说些什么,欢悦嘶鸣一声,撒着欢便顺着山下缓坡向外奔跑而去,它记得路上隐约看到西北面好像有片针叶林,虽说自己不喜欢啃树皮,但那些耐寒的松鼠肯定会藏些东西过冬,松子味道好像不错……

看着大黑马像道黑色闪电般瞬间消失在视野中,莫山山紧了紧颈上的围巾,神情惘然问道:“它能找到吃的吗?”

“它就是个吃货,最擅长的就是找吃的。”

宁缺从行囊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块布片,望向少女笑着补充说道:“书院后山里的人们都是一群吃货,我有时候真觉得大黑子天生就是书院的种。”

莫山山沉默很长时间,有些不敢相信地轻声问道:“夫子……也是个吃货?”

宁缺没有听清楚她的问题,把手中那块血布举起来,对准天穹上那轮如同假货般的日头,迎着日光想要看清楚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最终却还是只看到了那些血。

“如果这是一场考验,难道没有半点提示?”

宁缺把那块国师李青山送过来的血布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恼火说道:“任何这种故事里面都应该有块藏宝图啊,不然怎么找魔宗山门?如果我们两个随便瞎逛都能逛进魔宗里去,那还叫什么不可知之地?”

莫山山轻轻摇头,说道:“先进山再说吧。”

宁缺点点头,把行囊背到身上,靴子顿时在雪里陷的更深了一些。

莫山山好奇看着他肩上的行李,心想里面究竟放的是什么,竟是如此沉重。

宁缺看着她眼睫上被冻成霜丝的睫毛,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忽然问道:“冷?”

莫山山觉得在他面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点了点头。

“早说啊。”

宁缺拿了一张符纸递给她,说道:“放腰上,可以保暖,如果不够我还有很多。”

莫山山依言把那张淡黄色的符纸放好,然后才醒过神来,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听他的话,感受着腰间逐渐传来的暖意,不由微异问道:“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