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最强,人的名!(第4/7页)

铁钎依然在五竹的手中平直伸着,就像是他自身的小臂一样稳定,停留在范闲的咽喉上,或许他就这样举一万年也不会觉得累。

但范闲觉得累,尤其是五竹叔冷漠而坐,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或许这个冰冷的身躯里那颗心有些许暖意,然而却始终没有热起来,这个事实让范闲感到疲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唤醒这位最亲的亲人。

他这一生最擅心战,最出色的两场战役自然是针对海棠和皇帝老子,海棠最终是败在他的手中,而强大若庆帝,却也是在范闲的心意缠绕下不得安生,即便是父子反目,却也是让皇帝陛下心上伤痕处处,直欲碎裂而安。

今次再上神庙,试图唤醒五竹叔,毫无疑问是一场最地道的心战,然而也是范闲此生最困难的一场心战,因为五竹叔不是凡人,从身躯到思维都不是凡人,他是传奇,他是冰冷,他是程序,最关键的是,他什么都忘了,把自己和母亲都忘了……

五竹陷入了万古不变的沉默之中,更为范闲的企图带来了难以琢磨的困难,没有对话,如何能够知晓对方思维的变化,怎样趁机而入,直指内心?看对方的表情,察颜观色?可是五竹叔这辈子又有过什么表情?

……

……

“你遭人洗白了。”沉默很久之后,范闲极为悲伤地叹了一口气,“亏得你还是神庙的传奇人物,明明你比庙里那个老头子层次要高,咋个还是遭人洗白了咧?”

在范闲看来,有感情有自我思维自我意识的五竹叔,本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自然比庙里那个掌控一切,却依然只知道遵循狗屎四定律的老头要高级许多,只是看来神庙对于从此出去的使者,有种谁都不知道的控制方法,不然五竹也不会变成没有人味的机器。

虽然五竹当年的人味儿也并不是太足。

“我叫范闲,那天就说过了,虽然你忘了,但我想给你讲个故事,这个故事和你有关,和我也有关,希望你能记起一些什么。当然,就算你记起来了,也许你也无法打破你心灵上的那道枷锁,但我们总要尝试一下。”

“至少你不想杀我,这大概是你本能里的东西,挺好不是?”范闲顺着笔直的铁钎望着五竹叔冰冷的脸庞,想笑一笑,却险些哭了出来,强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伏了内心的情绪,然后开始说道:“很久以前,有个长的挺漂亮的小女孩在这间庙里和你一起生活,你还记得吗?”

五竹手里稳丝不动的铁钎尖儿随着范闲的深呼吸,一进一缩,奇妙无比,却依然贴在范闲的咽喉上,就像范闲说话时咽喉的颤动,也陪伴着铁钎发生着位移,只是这种移动极其微小,甚至小到肉眼都无法看清的程度。

范闲也不理会五竹叔究竟还记得多少,平静而诚恳地继续叙述着与五竹有关的故事,那个带着他逃离了神庙的小姑娘,他们一起去了东夷城,见到一个白痴,做了一些事情,然后去了澹州,见到了一群白痴外加一个太监白痴,再然后的事情……

天空的雪缓缓地飘洒着,给神庙四周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感觉和悲壮感觉。神庙里那位老者,或许在通过无声的方式,不停地催促着五竹的行动。而范闲时而咳嗽,时而沉默,异常沙哑疲惫的声音,却像是完全相反的指令,让五竹保持着眼下的姿式,一动不动地坐在神庙的门口。

渐渐白雪盖上了两个人的身体,五竹明明靠神庙檐下更近一些,但身上积的雪却更多些,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体温度比较低的缘故。

天气越来越冷,范闲身上的雪化了,顺着皮袄向下流着,寒意沁进了他的身体,让他的咳嗽更加频繁,然而他的话语没有丝毫中断,依然不止歇地述说着过往,一切关于五竹的过往。

“那辆马车上的画面总像是在倒带……”范闲咳了两声,用袖角擦拭了一下已然化成冰屑的鼻涕,虽狼狈不堪,但眼里的亮光没有丝毫减弱,他知道这场心战,便是与神庙对五竹叔的控制作战,他没有丝毫放松的余地。

“在澹州你开了一家杂货铺,不过生意可不大好,经常关门,你脸上又总是冷冰冰的,当然没有人愿意照顾你的生意。”

范闲有些酸楚地笑了起来,沙哑着声音继续说道:“当然,我愿意照顾你的生意,虽然我那时候年纪还小,不过你经常准备一些好酒给我喝。”

说着说着,范闲自己似乎都回到了重生后的童年时光,虽然那时候澹州的生活显得有些枯燥乏味,奶奶待自己也是严中有慈,不肯放松功课,而且澹州城的百姓也没有让他有大杀四方的机会,他只是拼命地修行着霸道功诀,跟着费先生到处挖尸,努力地背诵监察院的院务条例以及执行细则,还要防止着被人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