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那又如何(第2/3页)

“不要说什么西征未归,不要说什么王公贵族叛乱,不要说什么天命所指,恰在那时,我,范建,五竹,叶重……所有的人都恰好不在京都,恰好她又刚刚生下孩子,是在最虚弱的时候!”陈萍萍的眼光就像两把刀子一样刺向皇帝的面容,寒沁沁说道:“陛下以孝治天下,最好还是不要把这些罪孽都推到太后娘娘的身上,皇后那个蠢货以及她的家族已经替您背了二十年的黑锅,难道您又想让您自己的亲生母亲接着去背?”

“西征草原,是你的旨意!范建当时只是太常寺司库兼户部员外郎,负责一应军需供应,他为什么也被你调到王帐随军?”陈萍萍的眼睛眯得极紧,无数的寒意从那些稀疏而苍老的眼睫毛里往外渗去,“军需后勤,按我们当年的手法,一向是交给范建全权处理,我大庆铁骑外伐之时,他惯常都是留在京中处理一切,为什么那次你非要让范建跟着你投身西征军中?”

“你在怕什么?你怕范建留在京中,他手下秘密训练出来的虎卫,会坏了秦业的大事?”

陈萍萍的唇角泛起一丝冷笑:“是啊,又提到秦家这位老爷子了。谁能想得到,这位三朝元老,原来才是当初陛下您留在京都的杀招……时任京都守备师的叶重也被急召入了定州,整个京都,都在秦家的控制之下,就算皇后想造反,想攻入太平别院,可是秦业若不点头,谁能做到这一点?”

“三年前京都谋叛,秦业跳出来的时候,陛下您是不是很高兴,终于有机会,有借口,可以把当初唯一知道您在太平别院血案里所扮演角色的人除掉,杀人灭口?”陈萍萍对着庆帝冷冷说道:“当然,您是不屑杀人灭口的,就算秦家说什么,您也不会在乎。然而范闲终究长大了,你不得不接受,你和她的儿子,是你所有子息当中最成材的一个人,相处得愈久,你愈看重范闲,你也就愈不愿意让他知道他的亲生母亲是死在你的手上,所以秦业……他不死怎么行?”

陈萍萍微尖微沙的声音在御书房里不停地响起,庆帝没有说话,只是冷漠而冷静地听着,听着这些字字句句,他的表情略微有些怪异,似乎有淡淡悲哀,但似乎又有淡淡的解脱。

“说回二十二年前的太平别院。”陈萍萍说得有些太急,这些话大概是这位老跛子在暗中隐忍了数十年的话语和推断,此时终于有机会在皇帝陛下的面前一吐而尽,他大声地咳嗽了起来,咳得面上生起两团不健康的红晕。

许久之后他才平息了下来,叹息着说道:“再说说我吧,当时既然你已经决定向太平别院动手,当然不会允许我还留在京都,所以整个北方的防线忽然告急,不时有风声传来,北方那个国度即将全力南攻,我身为监察院院长,首谋军事,陛下您又忙于西征之事,我只好代圣驾北狩,亲身前去擦探情况。”

“如今想来,能让整个军方系统都配合此次演出,甚至还能调动异国的力量,除了陛下您的意旨之外,有谁能够做到?”陈萍萍的眼睛眯了起来,说道:“然而我的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能让当年那个初初新立的北齐朝廷配合陛下的心意,莫非您与苦荷那个死光头暗中有勾结?”

“当然,苦荷已经死了,我也没处去问人去。”陈萍萍摇了摇头。

“朕没有找苦荷。”陈萍萍的指控到了此时,庆帝终于冷漠地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朕不需要找任何人,也没有找任何人。”

陈萍萍用一种怜惘而不屑的目光看着他,说道:“最后说到五竹,他是最不可能离开她身边的人,而他当时却偏偏离开了京都,毫无疑问,这是我这些年来最想不明白的事情。只要五竹在她身边,这个天下无论是谁,只怕都很难把她杀死。”

庆帝的眉梢微微跳动一下,却依旧保持着沉默。

“陛下,我对您一直有猜忌,我甚至对范建也一直在猜忌,我始终不知道,当初的这几个伙伴里,究竟是谁做的这件事情。”陈萍萍的唇角耷拉着,缓声说道:“然而直到很多年以后,五竹告诉我,他在范府外面的小巷子里,遇到了一个人,他杀了那个人,而且自己也受了重伤,我才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个世上能够伤到五竹的人太少,除了四位大宗师之外。”陈萍萍平静地说道:“所以我判定,神庙又有使者来到了人间。”

“既然神庙中人能够在那个时刻来,那么二十二年前,他们也能来人。你我都清楚,只有神庙来人,才能让五竹如此警惕,甚至会离开她的身边,务求要让神庙来人不靠近她。”

“神庙来人在范府外面摊上的那次刺杀,针对的是范闲,伤害的却是五竹,那是因为陛下您一直想知道五竹究竟在哪里。”陈萍萍说道:“而第一次神庙来人的出现,针对的是她,调走的却依然是五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