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家产官司(第3/4页)

这位讼师称夏栖飞为夏头目,自然是要影响舆论,让旁听的市民们记起,这位夏栖飞乃是河上湖上杀人如麻的黑道首领。

夏栖飞面无表情,说道:“讲的都是明家这二十年的故事,你说与明家有什么干系?”

陈伯常忽而冷笑两声,讥讽道:“夏先生真是可笑,你说是明家的故事,便是明家的故事?你说自己是明家七爷便是明家七爷?”

他对着堂上的苏州知州一拱手笑道:“大人,这案子太过荒唐,实在是没有继续的必要。”

苏州知州假意皱眉道:“何出如此孟浪言语?”

陈伯常笑道:“一点实据也无,便自称明家七子……大人,若此时再有一人自称明家七子,那又如何?江南世人皆知,明家老太爷当年一共育有七子四女,第七子乃小妾所生,自幼患病体弱,早于十数年前便已不幸染疴辞世,这如今怎么又多出了一个明家七子?如果任由一人自称明家后代,便可以擅上公堂,诋毁明家声誉,中伤明老太君及明老爷之清名,这哪里还有天理?”

他望着夏栖飞微笑说道:“当然,如今大家都知道,夏头目也不是寻常人……只是在下十分好奇,在内库开标之后,夏头目便弄出如此荒唐的一个举动,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背后是不是藏着什么不能告人的险恶用心?”

这位江南最出名的讼棍浑然觉得今天这官司打的太无挑战性,所以一上来就猛攻,大发诛心之论,望着夏栖飞摇头道:“没证据,就不要乱打官司,没证人,就不要胡乱攀咬……夏头目,你今日辱及明家名声,稍后,定要告你一个诬告之罪。”

当年亲历明老太君杖杀夏栖飞亲生母亲,将夏栖飞赶走之事的人,在这十几年里早就被灭了口,夏栖飞手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证据以及证人,所以明家十分自信。

……

……

而就在这个时候,苏州府衙的外面传来了一道滑腻腻、懒洋洋、让人听着直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谁说没证据就不能打官司?谁说没证人就不能告谋杀?”

“庆历元年,定州小妾杀夫案,正妻无据而告,事后于马厩中觅得马刀,案破。”

“刑部存档春卷第一百三十七档,以南越宋代王之例,载明民事之案为三等,事涉万贯以上争执,可不受刑疏死规,不受反坐,无需完全举证……”

“明家家产何止万贯?”

“有两例在前,这官司为何打不得?”

“证据这等事情,上告之后,自有官府查现场,搜索罪证,你这讼棍着什么急?”

“更何况……谁说夏先生就没有证据?”

那位自衙外行来之人一身儒衫,手执金扇,招摇无比,嚣张无比,一连串的话语,引案例,用刑部存档所书,虽然略嫌强词夺理,却也是成功无比地将明家咄咄逼人的气势打压了下去,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苏州知州微怒捋须道:“来者何人?不经通传便妄上公堂!来人啊,给我打!”

穿着儒衫的那人一合金扇,插入身后,对着堂上拱手恭敬一礼,说道:“大人,打不得。”

说完这句话,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在空中摇了摇,嬉皮笑脸说道:“晚生与这位陈伯常先生一般,也是讼师,只不过乃是夏栖飞先生所请的讼师,先前来的晚了,还请大人告饶此罪,容我以完好之身,站于堂上与明家说道说道……这案子还没有审,大人就将一方的讼师给打昏过去……这事儿传出去,只怕有碍大人清名。”

众人一愣,这才知道原来来者竟是夏栖飞的讼师。

夏栖飞苦笑着,心想钦差大人怎么给自己派来这么一位胡闹气味太重的讼师。

苏州知州被这讼师的话憋住了,气的不行,却又不敢真的去打,不然在钦差大人那边不好交待,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说不出话,那位陈伯常却是双眼一亮,盯着背插金扇的讼师,浑觉得终于是碰见了个牙尖嘴利的对手,略感兴奋,也是将扇子往身后一插,开口说道:“阁下先前所举两例,乃是特例,尤其是刑部春档注,只为京中大理寺刑部参考,却向来不涉地方审案之判。”

那人摇头说道:“不然,大兴四年,时任苏州评事的前老相爷林若甫,便曾依此春档注判一家产案,何来不涉之说?”

陈伯常心头一紧,对方所说的这个案例自己却是没有任何印象,要不然是对方胡说,要不然就是对方对于庆律以及判例的熟悉程度……还远在自己之上!

只听那人继续微笑说道:“伯常兄也不要说什么庆律不依判例的话,判例用是不用,不在庆律明文所限,全在主官一念之间。”

他举手向苏州知州大人讨好一礼,苏州知州却是在心里骂娘,知道一念之间四个字,就把自己逼上了东山,这家产案子不立也是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