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瞬息之间,甚至已经超过了人类所能感知到的速度,乔娅只觉得自己一个眨眼的动作还未完成,就已经被人扼住脖子摁在墙上,这种身体机能的巨大差距使得她有一种本能的害怕,直到她系在腰间的布袋子随着她被摁在墙上的动作晃了晃,撞在墙壁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她被这声响动唤回了神智,瞪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站在她身前的人。

他金发及肩,肤色苍白,在昏暗而冰冷的屋内,穿着一件刺目的象牙白色的衬衣,衬得整个人更像是一块刚从泥土里挖出来的冷玉,偏偏在极冷的色调里面,有一双岩浆一般滚烫炽热的眼睛。

他原本就压得极低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是正在拼命压制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

这时候,这间屋子外传来一个极为缓慢的脚步声,脚步声在房门口停住,一个听上去极为稚嫩,却冰冷克制完全不似少女的声音透过房门传来:“需要帮助么?凯厄斯?”

凯厄斯朝着房门口瞥了一眼,极不耐烦道:“滚。”

门外的女孩子仿佛早就习惯了凯厄斯的态度,没有说话,乔娅只听见了轻轻地布料婆娑声,紧接着,那个缓慢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逐渐远去,直至消失。

直到那个脚步声彻底消失,开始才收回了手,乔娅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往下滑,原本悬在半空中的脚以及心脏这才归了位,她伸出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伸出右手摸了摸系在腰间的袋子,在确定袋子里的东西完好无损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她做完这些动作之后,才抬起头来,看向这间她鬼使神差般爬进来的屋子,以及站在她身前的老“朋友”,凯厄斯。

这个房间无论是装潢或者是色调,都阴冷而诡异得可怕。窗户完美地避开了午后阳光最热烈的角度,尽管这个时间点的阳光是最为热烈而强大的,然而它们倾其所有,也只能筋疲力尽地攀爬在窗台的边缘,以至于一路而来被沃特拉地区的阳光晒到几乎脱水的乔娅居然感觉到了几分寒冷。

房间里挂满了猩红色的天鹅绒帐幔,墙壁上则画着满了各种残忍而激烈的战争画面,她看见了画中被刺杀的亚西比德、穿着雅典铠甲的年轻水手们站在战舰甲板上,隐藏在重重帐幔最里层的壁画,则是被砍下头颅的阿波罗神像,以及站在神像之下的,披着雅典铠甲的金发少年,他身形狼狈,垂着头,眼神冷漠地望着那个从高处坠下的面相庄严的神像头颅。

这么一个与一般人家装潢截然不同的房间里甚至没有床铺,只有一把孤零零的椅子。这把椅子并不像是现今意大利流行的但丁椅,而更像是乔娅曾在史书图鉴上看到过的,存在于古希腊时期的克里斯莫斯椅。

这是一间,没有任何活人存在过的气息的屋子。

即使这间屋子的主人,就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

她的视线在屋子里扫了好几圈,正式移到凯厄斯的身上时,便先看见那双溢着怒火的眼睛。

虽然她与凯厄斯的相处,也仅仅只是在佛罗伦萨的那几天,但是她仿佛能十分直接地窥破这个人……或许说这个吸血鬼最真实的性格与想法。他确实是危险的,但同时他又是透明的,他可以说到做到,在极为愤怒的时候痛下杀手,但是在那样愤怒的前提下,他是理智的,他知道杀戮有时候并不奏效。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在所有人都害怕他的时候,皮耶罗仍旧能够盯着他仿佛在盯着死囚的眼神,开着他的玩笑。

乔娅先对着他露出了笑容,甚至朝他走近了一步,而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咬着牙说道:“我杀了……”

“你”字还未说出口,乔娅已经开口截断了他这句话:“好久不见。”

他像是举起了爪子准备狠狠挠一挠人却先被人给弹了脑瓜崩子的猫,愣住了一下,连眼中的怒火都像是忽然凝固了那么一会儿,直到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乔娅已经又靠近了他一步,仰着头,眼睛含笑地看着他。

那双红色眼睛里的怒火消了大半,只不过眉头仍旧像是打了死结的,他仍旧是那副脾气不好的古罗马奴隶主表情,咬牙切齿地说:“乔娅小姐,你以为全天下的窗户你都可以爬吗?美第奇家族的领主宫也就罢了,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住着一个吸血鬼的城堡啊。”乔娅答道。

这是她第一次直接道破凯厄斯的身份,只不过说起沃特拉城众人闻之色变的嗜血怪物,她脸上还是带着笑。

沃特拉在中世纪早就嗜血怪物的传闻,周围不少村落都遭过殃,每到夜间,无论是城中,还是山间,都少有行人。传说是沃尔图里家族想尽办法压制住,直到二十多年前,沃尔图里家族出资请求传教士马库斯将这些祸乱已久的嗜血怪物赶出沃特拉,这才还给了沃特拉城美轮美奂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