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偶遇(第3/4页)

罗敷疑惑问道:“什么人?在院子里?”

刘可柔一手拍上背后一个不老实的脑袋:“乱看什么!你家里花钱让你在屋里考,可不是让你捧回个作弊美名的!”又和气道:“许是方公子的长随,可能是从前见过一次,面熟。”

提到方家,罗敷便不得不想起司严和她说过的“要事”,瞪了无辜的刘可柔一眼。对方何等玲珑人物,自从上次他叫她到司严房里议事,得知谈的却并非自己口中的“考评”,便立即澄清是院使要他这么跟院判说的——大家都以为商谈的是考试评级,所以他自己也没多想。然院判从里面出来时怒形于色,他一时间就想了十个八个法子打算维持和院判来之不易的关系。

罗敷这几天对他一直不冷不热的,她不相信刘可柔对司严为什么喊她的事情一点也不知情。此时她道了声谢,便径直走出了堂屋,留刘可柔一人整治欺负她眼神不好想趁机交头接耳的年轻学生。

“进考场搜得那么严,你们还跟个没事人似的在考场上唧唧歪歪,莫非是觉得太医院的考试比不上科举一人一间房?真够给你们家族丢脸!”

穿过摆着几十张桌椅的庭院,大门外寒风飒飒,却不见什么长随。以后那个热心下属说的话罗敷再也不信了。

方琼站在一株高大的晚桂下,身形清减了不少,精致的眉眼处微微疲倦。

他清隽雍容的气质其实和王放有些像,但多了几分天生的风流,如今奔波的风尘之色愈显,好像瑶池仙境里的公子把自己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人间纷扰的烟火里。

夺去了小侯爷的称呼,他是个纯粹的商人,让罗敷可以敏锐地察觉到他在这两个月里的变化。她上一面见这个人还是在侯府中,那时他半边衣袖都被鲜血染红了,却决然不回头看一眼,想必被从小到大的挚友伤透了心。

方琼见人来到几步外,按了按眉心道:“秦夫人不必责怪凌御医,我让长随退下备车去了。我长话短说,方氏决意南下一趟,须带数名太医院的在值医官沿官道渡郢水,经过渝、栎两州和季阳府去南海教化地方。方氏已不在朝中行走,但各地惠民药局都刚刚起步,此时决不能出差错。司院判和你谈过,我怕你听不进去,又兼此事干系重大,于是顺路来了官署。”

这个理由罗敷姑且就相信了,她想起与端阳侯府一签完合同,渝州就送来了大批的免费药材,千里之遥,方氏确然投入了很大手笔。现在没了爵位的撑腰,方琼要亲自走一次南边,是在情理之中。

“公子对惠民药局看得为何这般重?”

“家父遗愿。”

遗愿?方继可是死在她面前的,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遗嘱?

她笑道:“公子是至孝之人,老侯爷平生乐施好善,不管是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都能忧国忧民,实乃国朝之幸。记得方公子和我说起方氏要扶持药局的事情,还是二月份,一眨眼都这么久了。有公子这般勤勉,老侯爷应也无憾。”

方琼立在她面前,听她煞有介事地说完,轻飘飘道:“国朝?”

只这两个字,就扼杀了罗敷所有试探的心。她一个从山上下来国籍不明的医师,凭什么说得出“国朝之幸”?弄得她趋炎附势一样。

方琼忽然不想给她一丁点面子,轻扯嘴角道:“秦夫人大概不知道,我最不喜的就是被人旁敲侧击,尤其是这种拙劣的套话。还是你认为,我不清楚你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罗敷尴尬地道:“对不住,我没有别的意思,冒犯公子了。”

树叶随风飘落在地上,他看着她虽窘迫却依旧坦诚的眼睛,心中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就说道:

“扶持药局是我五年前就有的想法,父亲一直反对我经商,到明光三年才松口。我自认为做好的事,他不一定认为好,但仅有的一点共识,我必须尽力守住。秦夫人,你应该了解这种感觉。”

罗敷闻言一怔,方琼话锋突转,但她字字都能听懂。他从说第一个字开始,就没有欺骗过她,纵然都是些不好听的话。

“我向陛下要了太医院三个人,除你之外,还有张、余两位御医。此去数月,官署的职务由这次考评提拔的新御医补缺,等明年回来你们再内部调整。”

罗敷拽了一片叶子在手中揉着,“公子既然不喜欢听我迂回说话,那么我是否可以问问,除了公子所提的考察各地的惠民药局外,陛下还布下了什么任务?”

方琼眯了眯凤目,“我还真没想到秦夫人实话实说到这个地步。陛下确实下了指令,但秦夫人觉得,我会告诉一个仅仅有所牵扯的外人么?”

罗敷侧首环顾四周,考生们在前院顶着太阳大写特写,院墙外远远地停了一架马车,上面用银线绘着方氏的冬青木族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