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孝顺

男人的腰背线条流畅而有力,肌肤浮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是一种温暖柔润的玉白色。那样精致如瓷的肌理在凌乱的衣物间晃得人眼晕,几乎令她忽视了下方血淋淋的伤口。

车中的灯火一闪,罗敷反应过来,拿纱布覆住那一块地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轻快地拔出了嵌入的银箔。银箔尖端发黑,渗出的血已经呈半凝固状,不再是鲜红的颜色,说明毒素侵入得有些深。

她蘸水擦洗伤口,手掌下的身子颤了颤,倒把她吓了一跳。她以为他已经晕了,错误估计下就没考虑到下手轻重这回事,把病人痛的太厉害,真是罪过。

毒.药具有腐蚀性,银箔有一部分被化开在创面上,需要一点点挑出来。她觉得等马车开到宫门应该能处理完毕,上车前统领封了他几处穴位,一时半会死不掉,便择菜一样细细挑着金属碎片。这样的伤口不大却不浅,腰部又敏感,肯定是疼的不得了,可他没有吭一声,要不是僵硬的背部和急促的呼吸,她挑着挑着就忘了他还醒着。

罗敷半身都压在他的腿上防止他乱动,手上小心翼翼,不知不觉额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她瞟了眼他散在榻上汗湿的黑发和绷紧的下巴,认为这活计相当艰难。

车从昌平门进入大内,往日宫中宵禁极严,今日为抱恙的天子破了个例,到了今上寝宫沉香殿已是亥正时分。

卞巨忧心忡忡,弯下腰道:“陛下可还撑得住?”

罗敷笑了一声,不怀好意道:“当然撑得住,陛下还醒着呢,大人封穴位的手法甚好。 ”

卞巨心知这是夫人讽刺他没把今上弄晕过去配合治疗,暗暗道他怎么敢,前一任统领下过死命令,无论今上伤的多严重,都要让他维持神智。至于他原来的上峰为什么这样说,当然是因为他在这一点上丢了官职。

罗敷下车后无心观览齐宫夜景。任白日里如何威严华美,夜里的皇宫总是静悄悄的。三千屋宇绵延在无边的黑暗里,这景象令罗敷晃了晃神。

她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和祖母住在一起,明心宫整夜点灯,外面像这样森冷而肃穆的夜就一点也不可怕。

齐宫中自然也是有灯的。

前方灯火耀眼,司礼提督刘太宰匆匆赶来,带着樊七和几个嘴严的小黄门。太医院在宫中侍值的医官已候在沉香殿外间,心神不宁地等待圣驾移入。

今晚参加端阳侯府寿宴的医官都不在,院使和两位院判不是今日当值,凌御医主小方脉,用不上也赶不回来。值班的御医见今上被内卫护着入了暖阁,咽了口唾沫,问樊七道:

“都知,陛下这是……”

樊七冷笑:“大人多什么嘴,还不快进去请脉。”

御医是个三十来岁的老实人,听了这话就恭恭敬敬地提着药箱小跑了进去,樊七突地想起一事,压低嗓门喝道:“回来!”

御医不明所以地奔回原处,樊七嘱咐道:“里面已经有一个惠民药局夫人了,是玉霄山门人,你资历浅,应该从旁协助,可也要放机灵看着些。”

御医木木地点头。

樊七大有力不从心之感,叹道:“你去吧。”

沉香殿内寥寥几人,罗敷知晓这都是今上心腹,便坐在榻旁矮凳上边按脉边如实陈述道:

“我现在写个方子,陛下吉人天相,应该会起效。”

刚闯进一帮心腹中的御医正思索着付都知最后一句话,忽地福至心灵,抢着大声问道:

“夫人这只诊了一会儿工夫,是否就以前熟悉这种毒?那陛下所中之毒毒性如何?方子是重内服还是外敷?”

屋里几人不喜他言语直白,却褒嘉太医院的人还算忠心耿耿。

罗敷一点一点地回过头,面无表情:“下官开出来,大人不就知道了?”

她语调凉凉,眼神肃杀,御医见她有几分脾气,有口难言,摸摸头驻足在刘太宰身边。

刘太宰从头到尾观察罗敷的手法,夫人虽然是个女郎家,手劲却不小,指头也够灵活,清洗伤处的全过程在大家眼皮底下完成,所用不过半刻。他年轻时学过些皮毛,看到暗器的碎片挑的非常干净,用纱布好好地裹着放在案上,心里放心不少。

他道:“夫人动作确是熟练,可否和我等简要说一说重要的?”

罗敷忍住连天的哈欠,道:“陛下平日将身体养的非常好,这毒主要就是让人很疼,压制的也算及时,方才我洒了师父制的药粉,现在没有性命之忧……当然,汤剂要及时熬好。但是如果以后想不留半点遗症,我目前想出的办法就是拿刀挖掉这一块毒素聚集的地方,再活血生肌。”

众人呆了呆,半晌,刘太宰道:“夫人可有十成把握?若有,请示陛下即可。”

御医打量打量狰狞的伤口,摇头插道:“后腰经络繁多,夫人这法子太过危险,若是院使章大人在,必是不同意的。还有别的办法么?夫人胸有成竹,依我看用些温和的法子也是可以痊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