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2/3页)

然后,他听到了低低的,压抑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夜里如此清晰。

她委屈哭了?

也是,她再要强,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孤零零地躺在那儿,动弹不得,身边最信赖的几个侍女都成了投毒的嫌疑人,除了他,她再也没有旁人可信。

现在,他也要离开,只留她一个,她怎么会不害怕?

赵韧天人交战片刻,终于还是慢慢向她走回。

他对上了她清澈明亮,弯弯含笑的眼。

上当了!

赵韧僵立原地,一时不知该气恼还是高兴。

朝朝笑盈盈地看着他,眉眼温柔:“鹰奴,谢谢你又救了我。”

他呼吸骤然屏住,半晌才沉下脸道:“你在胡乱说些什么?”

她一点儿也不怕他难看的脸色,剪水秋瞳温柔如微波荡漾的湖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冷,你抱抱我可好?”

脆弱的心防轰然倒塌,一瞬间,世间的一切都仿佛消失,只余他心爱的姑娘楚楚可怜的娇声。

温泉池救她那夜,两人相拥取暖的场景宛若昨日,她在他怀中,面色绯红,眼神明亮。夜那般冷,他的心中却仿佛一直有一篷火焰在燃烧。

他再忍不住,俯下身,紧紧将她柔软的身子拥在怀中。

赵韧慢慢摘下扳指,送到她面前。

借着灯火跳跃的光,朝朝看清了内侧刻的字,瞳孔顿时一缩。

里面是篆体的“鹰”字,笔笔端秀,却又透着几分稚嫩,分明是十四岁时,初学篆刻不久的她的手笔。

怎么可能?

朝朝心头大震:她不可能错认!也就是说,梦中的乌兰就是她,她就是乌兰!可除了在梦中,她从未雕过扳指,更未在扳指中刻过字,这扳指却偏偏出现在她眼前。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韧道:“正是因为重新得回它,我才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朝朝懵了:“前世?”

赵韧点头:“你梦中见到的一切都是前世。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相同的一世,只不过,这一世,一切都推翻重来了。”

魏郡王昏庸,诸子相争,一片腥风血雨。赵韧生母卑微,在郡王府本就身份低下,不受待见。他不甘卷入无谓的争斗,沦为兄弟相争的炮灰,又有心报国,遂隐姓埋名,加入了河东路节度使颜承义麾下。

他武艺高强,有勇有谋,很快暂露头角,受到了颜承义的赏识。颜承义有意收复被北卢人所占大安城池,却苦于不了解北卢各部情况,迟迟不敢动手。赵韧知道后,自告奋勇,去北卢卧底。

他伪装成边境的村民,故意被北卢人俘获成为奴隶,趁机深入草原,暗中摸清北卢各部落情况,准备到时将北卢各部一网打尽。

北卢各部征战不休,互相劫掠,一年的时间,他辗转沦为四个部落的奴隶,最后到了北卢大部落之一阿尔善部。就在那里,他遇见了北卢的小公主乌兰。

小公主身世特殊,自幼在大安长大,不会说北卢话,被接回阿尔善部后,语言不通,整日郁郁寡欢。

吉仁见状,从奴隶中挑选了会说两种语言的他,命令他去教授小公主北卢话。

见到乌兰小公主的第一面,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他本已打算潜逃回大安,原本,浮动的心思已经按捺下来。谁知,阴差阳错,偏偏在逃跑的时候撞上了乌兰。

此后,便是更深的纠缠。他越陷越深,小公主却始终若即若离,屡次狠心抛弃他。

直到吉仁身死,阿尔善部大败,她被送去达罕儿部和亲。

从古达木的迎亲队伍中将小公主抢夺到手后,他带她逃离了草原,回到了河东路治所并州。无依无靠的她终于接受了他。不久后,两人按照大安的礼俗成了亲,正式结为夫妇。

“所以,上一世,我们原本也是夫妻?”

他点了点头。

“我们感情很好吗?”

他顿了顿,不答反问:“你在梦中时,我们感情好不好?”

朝朝双靥生晕,梦中的乌兰在他抢亲后,任他轻薄,心中是全然的欢喜。

他盯着她的表情,笑着亲了亲她的红唇:“我们自然很好。”

朝朝没有怀疑他的话。鹰奴对乌兰一往情深,乌兰也喜欢鹰奴,两人结为夫妇,自然会很好很好。

“那你为什么不愿认我?”为什么不愿好好相认,非要以这样的方式,逼迫她心怀怨气地嫁给他?

赵韧道:“你那时不认得我。”

朝朝哑口无言: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赵韧问她:“如果我不逼迫你,你会愿意嫁我吗?”

她不会愿意,身为废太子的前未过门的妻子,嫁给新帝从来不是个好选择。

可是,真的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对她,似乎怀着比他口中所述,复杂得多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