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3页)

二人没有打伞,发上、身上像是披了一层净白头纱。

本来,他在前,她在后侧。

走了没几步,他抬起手,“给你拉。”

她听话,使劲地拉紧。

又走了几步,他忽地说:“放开。”

二公子昨日才说要她用力拉,又反悔了。二十木然。

慕锦抓起二十的手,分开她的五指,与她相扣。“改成这样,记住了。”

二十:“……”似乎是夫妻之间才能交握,就像之前伞下的百随男子和大霁女子。

这一念头瞬间生起,二十变得忐忑,脸上的水珠,不知是雾水还是汗滴。

羊脊架的铺子在两条街外。

二十以为,有名的小吃铺子,顾客一定络绎不绝。然而,只有他俩一桌客人。

铺子老板是一个半头白发的老人,他正在熬汁,握着巨大钢勺的手指崩起年月的皱纹。他离得远,喊道:“二位客官,想吃什么?”

“两份羊脊架。”慕锦落座。

铺子普通,更是简陋。

羊脊架是西埠关的小吃。以往,过年前,徐家会省吃俭用十几天,然后攒钱在除夕吃一顿。

爹爹说:“一年到头,该吃顿好的了。”

二十连骨头都能啃一晚上。因为,吃了这一顿,要再等一年。

留在二十记忆里的羊脊架,就是过年的味道。

铺子汤汁的香气,也是她家乡的熬制方法。

店老板捞起两根羊脊,端了上来。“客官,你的。”

二十低闻。酱料里的原味,是西埠关的。和徐家除夕吃的或有不同,也仍有家乡的味道。

才泛起思乡情,她忽然忆起曾经梦见二公子的那场梦。如若噩梦成真,她或许再也回不去家了。

可是……

她偷瞄慕锦。

被他逮了个正着。

“在想什么?”他问。

二十连忙摇头。也是想歪了,贵如二公子,多的是如花美眷,哪会将路边野草放在心上。现在无非贪图新鲜。

连十一也说,二公子没有心。

慕锦又问:“这和你家乡的,有无不同?”

二十比划:“葱蒜酱茶,是一样的。放多放少的差别。”

一日一夜的船行。二十学会的是手语。慕锦闲了,教她几句。他太闲,便教了她许多句。

他要的就是和她说话,哪怕她无声。

“我娘亲也是西埠关人,喜欢做菜。”这是第一回 ,二公子没有醉酒,讲起了娘亲。

店老板又在熬汁了。

铺子像是浸在汤汁里,酱香浓郁。

慕锦说:“我娘亲嫁的那个男的,家财万贯,良田千顷,家中每一个角落都有奴仆。轮不到我娘亲做菜。不过,她就是喜欢。比喜欢那男的还喜欢。”慕锦顿了顿,”男的可不是好东西,假意虚情,修建了一座小厨房。将我娘亲骗了去。”

二十轻轻咬一口羊脊架。没想到,不是过年的日子,也能品尝这般味道。

慕锦用筷子挑起她碗里的骨头,说:“我吃过我娘亲做的羊脊架。不过,不多。”

筷子横在二十的碗里,二十吃不了,抬头看他。

见她认真听了,慕锦才继续说:“男的妻妾众多,男儿本色风流,多也就罢了,讨厌的是爱争好斗。小厨房……终究不安全。稍有不慎,便被下毒下药。”

慕锦记不清,自己小时候有多少回险些丧命。为他试毒的人,要么太监,要么宫女。小小年纪的他,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倒地不起。

后来,他的娘亲不再喜欢做菜,只有在他生辰日,才为他煮一碗长寿面。

这一碗长寿面也要试毒。先是银针试,再由太监试,反复确认是否有毒。

试完了,面也凉了。

二十煮的长寿面,和他娘亲煮的一模一样。他从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长寿面。无人试毒,闻着更香。

说到这里,慕锦才吃起羊脊架,“这里的羊脊架,有些像我娘亲做的。也不一样,差了点吧。不过,京城里的那些更加难吃。”

二十怔然。二公子最普通的姿态,或者说,比较不桀骜乖戾的样子,就是他讲起娘亲时。

二公子明眸如秋波临去,清隽胜仙。

“温暖如春”四字放在二公子身上,颇为不妥。可对着这样的一双眼睛,二十第一想到的,便是如此。

她见过他的这一双眼睛,就有胆子在他面前半真半假,数次蒙混过关。

慕锦上一回过来这家铺子,是独自一人。

鼻间这个味儿,常让他牵动思绪。

若是寸奔跟随,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颇为骇怪。

于是今日,慕锦拉了二十过来。她口不能言,只能竖起耳朵听。不想听也得听。

慕锦把二十碗中的筷子收回来。

她终于可以回味过年的味道了。

他说:“对了,没听过你讲过你的爹娘。”

二十默然。她和二公子没说几句话就已经哑了,如何讲她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