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陛下,彭王府中查抄出与朝中官员、边关将领来往的多封书信,其中有许淮的亲笔信,反心昭然若揭。”

许淮为西北行军总管,手握重兵,与蛮夷交战,监军樊高告发他私通蛮夷,故意避战。又在彭王府查出这封书信,朝中上下惊惧不安,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卷入亲王谋反,此事稍有不慎,西北将战火四起。

皇帝与重臣在延英殿议事,殿中灯火亮了一夜。

第二日天亮,熬了一夜,身心俱疲的大臣一脸疲态的出了延英殿,皇帝赐膳食入官署,他们回了官署吃了饭,进值房歇了歇,养了养精神才继续议事。

“陛下,彭王以头抢地,磕得血肉模糊,求见陛下。”

彭王是亲王,天潢贵胄,反的又是谋反重罪,未下狱,由禁军关入北苑鹰狗坊。

皇帝去了鹰狗坊。

彭王性喜打猎,熬鹰训犬,从未想过有遭一日自己会被关进了鹰狗坊,头发乱蓬蓬的,胡须上凝着血块,狼狈不堪。

“陛下,臣没想谋反,臣没这个胆子。”彭王见了皇帝,神色激动的膝行过去,手镣、脚链哗啦啦的疼,距离皇帝两三步之时,御前亲卫抽出横刀,将他拦下。

彭王伏地痛哭,皇帝冷眼看了一阵,“私藏盔甲军械,暗蓄兵士,你没胆子?”

“臣不敢,给臣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造陛下的反。”彭王为了活命,赌咒发誓,恨不得能剖出心肝自证清白,“是褚家人害臣,让臣误以为陛下得了重病,时日不多了,臣才做下错事。”

彭王冤啊,他藏盔甲,蓄兵士,不是为了造皇帝的反,皇帝这个侄儿的厉害,他看着就胆寒,怎么敢造这位主的反?他是听信了褚家人的话,以为皇帝快不行了,为了以后谋划。就算造反,他造的也不是皇帝的反。

“臣所言句句属实,求陛下明鉴。”彭王涕泗横流。

“为何会有许淮的书信?”

彭王心神溃乱,曾经引以为豪的事情,如今又成了一道他的催命符,“当年肃宗宠信臣,命臣领并州大都督,臣虽未到并州任职,但名义上是并州上下一众官员的上官。那时许淮为并州别驾,也算臣的属官。后来皇兄即位,免了臣并州大都督之职,因为臣的原因,冷落许淮。许淮受臣连累,许家清贫,臣多照顾了一些,这才与许淮有了来往。可自打许淮重新得了重用,镇戍西北,臣与许淮的来往,都是通过其弟许江。臣虽接到了许淮的信,可臣没让他现在就反。”

皇帝居高临下的睥睨这位叔父,“朕还活着,你们很失望?”

彭王一张黝黑的面孔血迹斑斑,血污蒙住的双眼呆滞而痛悔,他怎么信了皇帝活不长了的鬼话,“臣不敢,不敢。”

皇帝走出鹰狗坊,回到延英殿,宦官禀报,“薛相求见。”

“臣参见陛下。”薛成颤巍巍的行礼,这些日子他一直告病,今日竟入宫求见,韩道辉上下打量,见他瘦了一圈,脸上皱眉多了一层,气色大不如前。

薛成是为许淮求情的,“许将军忠君报国,赤胆忠心,臣不信他会私通蛮夷,与彭王同谋,定是有人陷害,求陛下不要被奸人蒙蔽。许将军镇戍西北多年,手握重兵,战功赫赫,若被奸人诬陷,会寒透西北军将的心。”

说着说着,叩首流泪哭谏,当年先帝因彭王之故,冷落许淮,不肯重用他。后来蛮夷犯边,朝中出兵,却是连战连败,先帝怒罢三将。彼时薛成得先帝看重,扶摇直上,他知道许淮是难得的将帅之才,连番举荐,先帝才放下成见,用了许淮。

许淮确是将帅之才,连战连胜,功劳赫赫,这才镇戍西北多年。

皇帝剑眉微蹙,薛成对许淮有举荐之恩,许淮虽镇戍西北,但家眷留在京中,两家来往未断,薛成为许淮求情,于情于理都在意料之中。可他哭谏的这番话,听入耳里,反而让人对许淮的猜忌更重。

一位镇守西北多年,在军中树大根深,手握重兵,朝中运送了无数的粮草军械,这样一个老将若是谋反,西北危矣。战事一起,生灵涂炭,而京城与西北并不算遥远,战火难保不会烧到京城。更糟的是,蛮夷在侧虎视眈眈,内乱一起,再无力制蛮夷。

如此严峻的后果,皇帝敢信许淮吗?

薛成一通哭谏,肿了眼,哑了嗓,让宦官搀扶着出了延英殿,恰好和薛妍穗碰面。皇帝通宵达旦的处理政事,忙得随便用些细点果腹,薛妍穗趁着朝臣散去的空档,提着食盒来延英殿,好巧不巧的撞见薛成。

“孽……女。”

见到薛妍穗,薛成凹陷的脸颊颤动,嘴角翕动几下,眼神阴狠。看他的模样,薛妍穗以为他要冲上来斥骂,没想到薛成推开扶他的宦官,伛偻了腰疾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