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宁莞其实少有这样放重话或是微带挑衅的时候,家族教育不允许她做出这样失礼的行为,礼仪与教养是自小就刻进骨子里的,哪怕本质是矜持高傲的,但对外多是冷静而温和。

她唯一的情绪放纵,大概全给了她爸的那位私生女小妹,无关别的,实在做派太恶心人,涵养再好也忍不住。

结果刚学着小姐妹们嚣张地撒了回钱,转头就穿过来了。

宁莞想起穿越前那点儿破事,难得有些感慨,别说,久了没见私生女小妹的骚操作,她还真有点儿“想念”。

似乎扯得有点儿远了,宁莞拉回飘飘悠悠得厉害的思绪,轻攥了攥掌心的铜钱,再次出声道:“怎么样,诸位可想好了?谁先来?”

曹姑娘呆愣愣地原地不动,到底还年轻,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眼中的惊慌无措升起后至此都还没散去。

晏三儿向来识时务,斜睨一眼,知晓今日单凭这废物是拿不下东西了,未免在族里落个胡搅蛮缠谋夺私产的不好名声,他立时便十分干脆地把这念头给暂时断了。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叫晏呈垣那死小子来占尽便宜!

所谓占卜之术,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些装神弄鬼的骗人把戏,根本就当不得真。

既然对方如此大言不惭,又何须客气呢。

他扯了扯嘴角,溢出点冷意,稍退一步悄然与五步远处晏家三叔公使了个眼色。

三叔公约花甲之年,须发花白,额宽脸阔,生得相貌粗犷,和其他晏家人偏瘦长秀气的模样大不相同,站在堂中自成一方气势。

他前些日子跟晏三做了个交易,现在当然心甘情愿做他马前卒,心领神会地抖了抖袖子,上前一步道:“不若就老朽来吧。”

宁莞不甚在意,颔首问道:“可以,测什么?”

三叔公凹陷在眶里的两眼珠子沉沉一落,“来日福祸须得捱些时候才能做见证,等不得,既然今天便要出结果,咱们就来个简单些的。”

他指着族老腰间挂着的一块巴掌大玉牌,是极莹白温润的玉质。

出声说道:“这是族里的腰牌,老朽也有一块,只是几日前不小心遗失,府中人遍寻不得,难得有今日这样的机会,就问问它的去处吧。”

宁莞看了那玉牌的模样,问道:“具体是哪一日丢的,又是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三叔公指尖一动,到底是个老奸巨猾的,前日未时四个字在嘴边滚了一转,为着保险,出口时变了个字,“我想想,约莫是前日巳时吧。”

宁莞没有看透人心的本事,也不知道这位三叔公和晏三之间的勾扯牵连,但她晓得,如今晏家的利益线错综复杂,兄弟反目相残都能做得出来,即便是德高望重的族里长辈也不能尽信,听听也就罢了,当不得真。

她抬抬手,将铜板递出去,温言道:“您来扔吧。”

“成。”三叔公接过,也不含糊,随手就扔在了小桌几上,铜钱玎地作响,四方散开,还有一个在平滑的桌面儿上竖着滚了一圈,旋即自右方桌角而下,直直落在地上。

宁莞垂目,静心细看。

她久不见动静,仿若老僧入定,时间一长堂中渐渐开始窃窃私语。

晏三笑道:“这是怎么了,一动不动半天不吱声儿,怪是吓人的。”

晏二夫人一向跟着自己儿子走,拢了拢身上的蜀锦披帛,接话道:“估计是瞧不出来名堂,撑着样子呢。要我说啊,这占卜之术本就信不得,有这个空闲还不如往佛寺里去拜拜,叫菩萨保佑,指条明路。”

晏呈垣听不得他们阴阳怪气的,虎着脸,反驳道:“二婶这话是瞧不起商陆先生,看不上咱们晏家老祖宗了?”

当着族里长辈的面,这话说得可是诛心,晏二夫人绷起脸皮子,扭头狠狠剜了他一眼。

晏呈垣已然别过脸,一心盯着那铜钱看,似要戳出两个洞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宁莞才弯腰捡起地上的铜板。

三叔公看她慢吞吞的样子,眉头紧皱,插话道:“若是不成就趁早给个准话,一大家子陪着耽误时间也不是个事儿。”

宁莞睫羽低低轻落,侧过身去,一一将散下的铜板拾回手中,缓声道:“我倒是想快些,可您不说实话,卦象落得复杂诡异,免不得要费些时候仔细瞧的。”

三叔公目光闪烁了一瞬,旋即厉目沉脸,重重甩袖,“分明是你自己测不出结果,找不到东西,怎么赖到老朽身上来,成了老朽的罪过?小小年纪又是个女儿家,竟如此胡诌蛮缠,轻狂无知,竖子实在无礼!”

堂中诸人都属晏家,皆是应和,“姑娘,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就是,就是,咱们族里除了族老,就数三叔公德高望重,渊渟岳峙,你可莫要胡说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