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2/3页)

明衷皇帝目光定定,面上并无过多神色,心中却亦有感触。

即便是他,活到如今这个时候,除了一个师正和她,已然是见不到年少故人了。

太上皇暗暗唏嘘,长寿人的苦恼啊,有时候得天独厚似乎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一时无人出声,亭中渐渐安寂下来。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楚郢转过头久久看着右侧方向。

“侯爷在看什么?”

师老爷子问了一句,顺着他视线也瞧了两眼,却只见得青竹帘前的白玉纱伴着风掀起层层涟漪,除此之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楚郢淡声道:“外面有人。”

师老爷子不甚在意,低声回道:“许是府中下人吧。”

楚郢摇摇头径直起身,宁府的下人向来知事,可不会在主家周围躲躲藏藏的不露面。

他打起青竹帘,望着方亭后面挤挤挨挨的草木丛,明衷皇帝与宁莞也看了过来,朱阿婆躲在半人高的花草枝后面,忙忙缩成一团捂嘴屏息,不敢弄出丁点儿声响。

楚郢并未出声,只缓步过去,居高临下垂了垂眼,正正好与七分惊慌三分尴尬的朱阿婆对上。

冷淡的视线落在身上,朱阿婆下意识抖了抖身子,再看到他手中握着长剑,脚下更是一软,站起身来弯腰谄笑,露出手里拎着的一篮子嫩豆腐,“我是来给宁姑娘送东西的,没找着芸枝姑娘,走错了路,走错了路,实在对不住,对不住啊。”

楚郢不语,亭中宁莞讶异了一瞬,不禁笑道:“朱阿婆向来不屑踏足于我府上,今日好生有兴致,真是稀客稀客。”

朱阿婆被逮个正着,正正惶遽不安,讪讪道:“都是邻里,宁姑娘哪里的话。”

宁莞不知她将方才那些话听了多少,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朱阿婆这张嘴,在外头说得再多,熟知她爱瞎掰爱找事儿的那些邻里也只当听个笑话过过耳朵,说出去也没人信她。

“阿婆往顺着窄廊走吧,芸枝该是在厨房,你这回可莫要再走错了。”

朱阿婆如蒙大赦,拎着篮子健步如飞,一溜烟儿就不见了影子。

宁莞好笑,这老人家腿脚还真是利索。

朱阿婆跑得飞快,路上也没碰到芸枝,直接将篮子塞到护院手里,麻溜地就离开了宁府。

她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叫巷子里的风一吹,抖着肩打了个哆嗦。

柳树下那几个妇人还在纳鞋底,见她出来了,问道:“朱阿婆,你巴巴地去,可看见什么没有?”

一人笑道:“瞅瞅这表情就知道没如心意吧?都说了,这宁府上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别整天瞎扯嘴巴。”

这些言语中不乏调侃,往日定要歪眉斜眼啐一口的朱阿婆却一声没吭地回了自己的屋里,惹得几人不免诧异。

朱阿婆匆匆掩上门,她大儿媳妇正在喂鸡,扭过头来看她表情不大对,忙拍了拍手上前去,“娘啊,这是咋了?”

朱阿婆猛地一回神,用力一拍腿“我的老天爷,你不知道,那宁府里不得了啊!”

她虽然才过去就被人逮住了,但隐约也听见了几个字儿,什么青春常驻,什么七十年,还有那个自称“朕”的声音。

朱阿婆不识得什么字,却也知道在大靖,“朕”这个字儿那是皇帝老爷的称呼啊。

皇帝老爷到他们这小巷子里,那不叫过来,那叫大驾光临,话里还扯什么青春七十年的,这怎么想都不对头啊。

“不得了不得了!”想着想着,她垮下脸,惊慌道:“惹上大麻烦了,春妮儿啊,我跟你说,那里头住了个神仙!”

大儿媳妇:“……”你老人家这一张嘴真是一天比一天会扯掰,你怎么不说自个儿是个神仙。

朱阿婆道:“我犯得着说话唬你吗?怎的就不信呢!真的!”

大儿媳妇心道:“你哪天没说话唬我。”

朱阿婆见她半天不吭声儿,气歪歪道:“你个蠢驴子!”

大儿媳妇:呵呵……

朱阿婆惶惶,这可咋办,最近好像把人得罪得挺厉害,要不然趁着晚上去烧炷香拜拜?

……

朱阿婆走后,又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明衷皇帝几人也起身离开,只师正留了下来说要再坐会儿。

离开时楚郢看到在抱着七叶到处瞎溜达的白冶,微微动了动眉。

明衷皇帝见他一时不动,问道:“那是谁?”

楚郢答道:“南罗第一蛊师席非意的弟子,近几日席蛊师身体不适,白小公子便上此处来讨教学习。”

太上皇哎了一声,“是了,师家那师姐前些日子帮大理寺的王佑之查了个案子。能叫蛊圣的徒弟都上门来讨教,可见本事不小。”

命长就是好啊,想学多少就学多少。

听他一说,明衷皇帝也想起来了,他颔首,“走吧。”

马车绕出偏显清静的十四巷,慢慢驶入繁华热闹的长街,楚郢拄着剑,保持着一贯的沉默,明衷皇帝突然出声道:“悯之,以你看来宁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