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经此一遭,洛玉妃难得正视起自己这个几乎从未怎么放在心上的徒弟,大抵是惜才,在过后的教导上比以往用心了许多,随便的一两句指点总能叫宁莞茅塞顿开,受益良多。

山中不知岁月,转眼细柳新蒲泛青绿,腊尽春回。

迎春花绽,泉水呜咽,冬眠的动物也逐渐重新开始活动,林中一片生机勃勃。

宁莞换上比较轻薄的外衫,跟着洛玉妃去林中踩点儿,而久未归家的洛玉如踏着第一缕春风救回来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

洛玉如略懂医术却不精通,是以给对方看伤诊脉的担子便落在了宁莞的肩上,不过她寻常总是废寝忘食地研究虫蛊,空闲时间也少,也只在晚上才会尽量抽空过去瞧一趟。

而洛玉妃惯来不管旁事,权当那是个死人,莫说理会,就是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唯独只有洛玉如从旁悉心照料,一来二去的,两人日渐亲密。

宁莞一开始还没发现,直到有一天她蹲在树后观察瓮中毒虫,无意间看见他二人在林间亲昵相拥,才恍然惊觉,这个被洛玉如随手救回来面容清俊的男人,就是后来为她殉情的大晋谨帝。

这莫非就是那一段叫千百世人流传,让京都无数人艳羡的神仙爱情的开端??

宁莞摇头轻笑了笑,抿了抿唇,悄悄捧着装满毒虫的陶瓮离开,另寻了个地儿。

这年五月,谨帝重伤痊愈,心腹部下齐聚密林,请他即刻回京主持大局反杀暗党。

谨帝心有牵挂,欲纳洛玉如为妃,洛玉如也一颗芳心相付,当天夜里,两人一道向洛玉妃辞行。

洛玉妃心性冷漠,素日对妹妹洛玉如也算不上亲近。

宁莞原以为她师父会直接点头应了,却不曾想坐在藤椅上逗弄蛊蛇的人骤然抬头,兜帽下看向谨帝的视线里含着阴鸷的冷光,“你自己滚,可以。我妹妹,不行。”

洛玉妃表现得异常强硬,就是不准洛玉如离开,姐妹俩为此还争执了一番,但洛玉如终究还是跟着谨帝走了,成了大晋后宫里的洛夫人。

自那之后连着半月,洛玉妃整个人都阴渗渗的,如同隆冬时节鬼门关前飘忽的厉魂,吓人得很。

宁莞将挖好的草药放进背篓,轻声劝慰道:“师父也不必这般忧心,我看那位皇帝陛下事事体贴,对师叔也是有一颗真心的。”

而且无论正史野史亦或民间传闻,对这帝妃二人多年感情的描述都相当一致,虽说这些史书也不能尽信,但好歹也能从其中大概估摸出一二。

洛玉妃却是淡淡一瞥,唇角溢出一抹冷笑,“嗤,年轻的小姑娘们,总是这样的天真。”

宁莞被嘲讽了一番也就不说话了,她这位师父不说话则已,一说话比手中的虫蛊还要来得有毒,乖乖听她说一句就算了,万万不能顶上去的。

洛玉如离开后便没有再回来,也从未传过信来,时间长了,宁莞与洛玉妃也很少再提起她。

宁莞在虫蛊一途上愈发熟练,每天看着毒虫自相啖食,渐渐将重心放在蛊术与医术的融合汇通上。

她也研究过魏黎成的病情,确定是一种虫蛊,但又有着说不出来的怪异,具体是什么一时半会儿的也还是弄不清楚,犹豫了些日子,她还是带着疑问去找了洛玉妃。

洛玉妃正在吹着短笛训练那几大缸的蛊蛇,听她说明病症,动作一顿,意味不明地问道:“你是在哪里见到的?”

宁莞疑惑于她的态度,垂目答道:“凑巧碰见的,百思不得其解,这才来请师父解惑。”

洛玉妃掸了掸衣袍,冷声道:“你要是解得了才奇怪呢。”说着从摆满乌黑陶罐的架子上取下唯一一个青瓷罐子,转身搁在窗前小桌上。

她一打开盖子,宁莞便闻到一股血腥味,浓重刺鼻得直叫人呕吐,咬牙屏息凑近去看了一眼,只见血污斑斑的罐子里蜷曲着一只与蚕形似的虫子,但它全身是乌紫色透亮的,头上还有两根触须,嘴边亦有浅短漆黑绒毛。

宁莞讶然,“师父,这是……”

洛玉妃坐回到藤椅上,说道:“我无意间炼制出来的蛊虫,因为是恰巧得的,没有准确的炼制方法,所以这世上一共就只有两只,一个在我这儿,一个在玉如手里。”

“你是在玉如那里看到的吧?”

宁莞顿了顿,摇头道:“不是。”

洛玉妃直起身,冷嗤道:“不可能,这蛊虫没有办法繁衍,也根本没有法子炼制,除了我和玉如手里的,这世上绝不会有第三个。”

她说得肯定又绝对,只有两个……还不能繁殖,那几百年后魏黎成身体的东西是哪儿来的?难不成这玩意儿如此长寿?

宁莞轻蹙了蹙眉,问道:“师父,那这蛊虫能存活多久?”

洛玉妃闻言瞥过一眼,她这徒弟问问题到总是能问到关键点儿上。